男子看不清面容,可是不用猜,便知道李邃畫的是誰。
這麼多神態各異情境各異顏色各異的畫軸在她面前翻飛而起,似被精心巧妙製作出來的萬花筒那般,不斷在她面前變幻著各種色彩和弧度,彷彿歲月重來,自己又看見了畫中少女曾經鮮活活過的痕跡。
“你……畫的全部都是我?”顧竹寒略微尷尬地看向李邃,晶瑩的臉頰上已然染上了一絲薄紅。
“是。”李邃早已斂盡以往的玩世不恭,換上一副不言苟笑的模樣。
“為什麼?”顧竹寒不明所以,只是心中對李邃的一些疑問已然解開。
“這麼好的日子不喝一些酒怎麼能說得過去?”李邃微微笑了起來,狡黠的又帶有些許期待的,惹得顧竹寒不得不側頭看他,眼中盡是相詢之色。
半晌,她終於答道:“好。”
李邃繼續在前面帶路,顧竹寒懷著一腔探討秘密的心情跟在李邃身後,走了沒有多久他們來到一座閣樓前,李邃說道:“上頂樓,風景好得很。”
顧竹寒點頭,從善如流:“好。”
她說著便尾隨李邃身後上了這座足有七層的閣樓。
待得上了第七層頂層,顧竹寒早已起了一身薄汗,然而被這迎面撲來富有江南氣息的風一吹,瞬時讓人覺得神清氣爽,顧竹寒深呼吸一口氣,隨著李邃在窗邊坐了下來,極目遠望,不要說整個南唐皇宮,就算是皇宮之外的安京都能看個一清二楚。
李邃歇了一會兒,覺得歇得差不多了,這才站起身來進了閣樓的耳房取了一壺酒出來。
顧竹寒一看李邃手上捧著的那壺酒,眼前一亮繼而又狐疑地看著他,“你手上拿著的不會是‘一斛春’吧?”顧竹寒隱隱猜出了答案,因為她看見了方才的畫,有一幅是關於她釀酒的。
“正是。”李邃舉起手中的酒,看著潔白瓶身之上畫著的幾朵精緻臘梅,每每摩挲酒壺的時候都覺得是一種享受,因為這個瓷質酒壺的摸上去的觸感很像在摸著她的手的感覺。
他輕笑一聲,又恢復之前的玩世不恭:“這酒壺設計得真是好,每每摸著它就好像在摸著你的小手。”
“咳。你夠了!”顧竹寒嗔怒地看他一眼,“有什麼隱瞞著我趕緊說,別廢話。”
李邃拿著酒坐了過來,他取出兩個琉璃酒盞給他和顧竹寒斟了兩杯,緩緩說道:“你還記得你的養父嗎?”
“記得,哪有可能忘記?”顧竹寒端酒喝了一口,不知這壺一斛春存了多久,味道十分之甘醇,聽起李邃說起她見都沒見過的養父,心中有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然而她沒有出聲,靜靜等待他說下去。
“細細數起來,我都認識他很久了。哎。”李邃忽而暗歎了一口氣,感慨道。
“啊?你認識我的養父?”顧竹寒眨了眨眼,似是聽到什麼驚天秘密。
“是。想聽聽我和你養父之間慷慨情仇義薄雲天驚天地泣鬼神嚇煞一干人等的故事嗎?”李邃忽而調皮起來,說了一大串形容詞,顧竹寒直接給了他一記眼風:愛說不說!
“咳,別這樣嘛,竹子。”李邃輕咳一聲,臉色因為喝了酒而現出薄紅,“我們之間要有點情…趣才好嘛。”
“我以前壓根沒有發現原來你是個話癆。”顧竹寒十分頭痛地看著他。
李邃但笑不語,喝完一杯酒之後,覺得氣氛足夠了,才緩緩啟唇:“在你七歲那年,也即是我十二歲那年。在一個櫻花翩飛美得慘無人道慘絕人寰讓人忘乎所以的黃昏,我所居住的棲霞宮的庭院裡忽而十分煞風景地跌落了一個渾身是血跡的男人,當時十二歲的我十分之機智勇敢臨危不亂地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一把扶起了他,一看他,啊!臉上居然戴了蒙面的布巾,他當時已然暈倒過去,額頭冒汗,雋秀的眉宇之間盡是痛苦之色……”
顧竹寒聽他說了一個開頭就覺得這果然是李邃本色,說一個這麼久遠的故事還要這麼聲情並茂添油加醋,丫的,怪不得他這麼多詩集在民間發行,敢情是平日裡給人說故事給說出來的!
她趕緊叫停,“主上啊,你能不能將兩句話合併成一句話來說,聽得我真是十分頭痛啊。”
“呃,那我應該怎樣講故事?”李邃十分疑惑,“平日裡我都是這樣子講的呀,你突然讓我換一種說法,我說不下去……”
顧竹寒撫額,“你是跟誰學的這樣的講故事技巧!”
“我常常混跡於市井,當然是跟著說書人學的。”李邃說得理所當然。
“哎,那好,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