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那一天可謂是萬人矚目,極受世人敬仰。
顧竹寒聽著黎致意的描述,都能想象出當時萬人膜拜的空前盛況,梵淵定是一身白衣蘊著淡淡笑意走在紅毯之上,他手上捧著那尊千年佛骨舍利,表情莊肅,神態恭謹,可偏偏墨玉般的瞳閃爍出沉淵般不易察覺的笑意,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就是在他恭迎佛骨進殿的時候,他的手底驚現血紅不祥之兆,與他一同迎接佛骨進塔的官員立即上前檢查,驚覺盛裝佛骨的塔底映上了梵淵血紅的手印,這是大大的不祥之兆,梵淵一時之間也怔忪在原地,千萬前來迎送百姓看見這一幕也驚怔在原地。
突然,不知道有誰在人群之中驚慌大喊:“聖僧被妖孽附身啊!佛骨舍利塔上有血,大蔚有難,大蔚會被佛祖背棄嗎?”
此言一出,立即驚起千層浪,梵淵捧著沉重灌飾又繁複的佛塔站在高臺之上,日光不知何時掩掉了蹤跡,天上烏雲蓋頂,他半垂著長睫站在陰影之下,看不出在想什麼。他完全無視底下慌亂無措的百姓,當時順景帝也在場,他坐在御座上越過萬人看向梵淵的位置,只沉默地吩咐一聲讓凌徹捧走佛塔,也沒有對梵淵說什麼,只是讓禁衛軍壓制眾人的情緒,但是由於聖僧供奉佛骨之時手底現出血跡的訊息不脛而走,搞得大蔚頓時人心惶惶,害怕佛祖降罪,就僅僅是幾天之間,大蔚洪澇災害不斷,更有甚者,迎來六月飛霜,死傷無數。梵淵禁閉在聖僧府,於另一波更激烈的浪潮來臨之前,他走出聖僧府,往帝京皇宮走去。
…………
沒有人知道梵淵當時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走向烏雲密佈之下的九重宮闕,他並非是空無一物進宮,當時他懷裡還拿了一封長信,裡面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請罪”的懇切措辭,順景帝在寢宮之中覲見了他,只是數天不見,斜躺在榻上的老皇又是憔悴了幾分,身側侍候著是自進宮以來便十分得寵的慧妃,慧妃容色豔麗,肚子微微隆起,分明是有孕之勢,然而她這般好顏色終究是襯得順景帝過於老朽,命不久於人世。
順景帝接過了梵淵遞上來的請罪辭,但見裡面洋洋灑灑寫得都是自己怎樣順逆天意,不為佛祖所容的措辭,長辭寫至最後終於顯露出他的真實意圖,順景帝眼風落在最後幾行字上,眉梢狠狠一扯,他雙眼渾濁,卻精光��耍�拌笤ǎ�閌傾�拼笫Φ母咄劍�員謊∥�ド�嶽醋鍪戮�薨敕植畛兀��謂黿鍪且蛭�鶘嶗�皇露��諧雒芳疑踔潦橋諧齜鵜牛俊�
“陛下,罪僧旨意已決,煩請陛下予於罪僧一片清幽之地,讓罪僧洗盡罪孽,再為大蔚效勞。”
梵淵雙手合十,深深鞠躬,慧妃看他這麼低微的姿態,暗地裡掩唇笑得毒辣,順景帝則是在一旁拿著那封長長的請罪辭坐正了身子,眼底思緒變幻莫測,似是在想怎樣安置梵淵,是真的將他打入幽禁之地,永不見天日最後病死在黑暗之中又抑或是將這件事壓下,讓他在府邸裡再閉關個半年一年而後再出來主持佛事?
最後,待得順景帝將要塵埃落定的時候,慧妃忽而在一旁出聲,“陛下,臣妾倒有一個折中的好辦法。”
“哦?愛妃,且說來聽聽。”順景帝輕輕拍了她的手背一下,神態親暱。
“聖僧乃是我們大蔚之福,怎能因著佛骨舍利的事情而對聖僧心生芥蒂?”慧妃婉轉低語,梵淵則是低頭沉吟,只聽她繼續道:“只是聖僧在恭迎佛骨舍利進塔的時候手底的確顯出了血跡,無論是什麼原因這是無可咎由的事情,倒不如先將聖僧請入宮中某處,以堵天下幽幽眾人之口,待得再有天災之時派聖僧出去祈禱,這樣豈不是更好?”
慧妃一番話說得綿裡藏針,表面上提出的是你一個折中的好辦法,但是暗地裡這個法子卻是陰損無情得很,將梵淵囚禁在宮中,這即表示除非梵淵到死的那一天,否則他沒有辦法走出重重宮門。說是說有災難的時候請他出來主持法事,可是到時候大蔚百姓會受這一套麼?要讓大蔚百姓再去接受一個有汙點的人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情。這也即是說,一旦順景帝答應了慧妃的請求,梵淵只有死路一條。
順景帝攥住那封請罪辭似在艱難思考,梵淵自進來之後姿態一直沒有變,他似靜靜開放在池中的白蓮,雪落三千而不知,池中氳了深雪照映出他在水面上的倒影,長眉入鬢,潔白衣袍始終如一,不染纖塵,明明已經低至塵埃之中,可他偏偏又是潔淨得令人嫉妒,慧妃看著他這種事到臨頭仍舊毫無所謂的潛定姿態,心頭火起,只是因著順景帝在身側不敢再造次。
良久之後,久到夜幕即將降臨,更漏之中的水都快滴盡的時候,順景帝才輕輕啟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