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三聲。
康隆與珍妮對視一眼,確定公寓裡只有彼此兩個,於是,康隆停止了手中的電子遊戲,珍妮也暫時關掉了電燙捲髮夾的運作,兩個人一前一後慢悠悠去開了門。
珍妮估摸著酈歌從花店提前下班了,她早就說過在那個花店打工不靠譜,果然生意如此冷清;康隆認為燕彤去送万俟昭也該回來了,水杉大學新生報到,全國精英的聚集地,從門口路過都覺得自卑叢生,燕彤……即使臉皮再厚,在那樣的場合估計也不會待得太久。
門外站著一位五十歲開外的老先生,穿高檔面料的中式服裝,手持一柄卷軸,他望著康隆和珍妮:“這裡是靈媒事務所吧,請問万俟昭師父在嗎?”
哦,看來是事務所的客戶,康隆先將老先生請進來,禮貌地說:“不好意思,万俟……師父不在,她出去了。”
“大概什麼時間能回來?”老先生問。
“至少半個月,她新學期剛開學,正忙著……”珍妮看到康隆的眼神,把軍訓的話嚥了回去。
“開學?她還在上學?”老先生一臉狐疑。
珍妮和康隆對視一眼,同時說:“博士,”“研究生”。
剛才沒準備好,現在統一口徑:“博士研究生。”
“哦……”老先生沉吟,“万俟師父在讀博士,年輕有為啊!”
康隆心裡迅速算了一下,万俟昭如果在讀博士的話,今年應該是二十五歲;珍妮在心裡算的是三十一歲,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算的——還好老先生沒有追問万俟師父的年紀。
珍妮給老先生倒上一杯茶,康隆道:“雖然万俟師父不在,但她的助手燕彤一會兒就回來了,您可以先和她談一談。”
“好,那我就等一等。”老先生把手中的卷軸暫時放在茶几上,另有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卷軸旁邊。
康隆目測那信封裡應該裝著至少三千元人民幣,珍妮目測至少伍仟捌佰元整——兩個人不約而同對老先生殷勤備至地招待著——康隆好奇此人的身份和目的,珍妮則覺得在這筆豐厚的酬金中自己起碼應該分到一些“待客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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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古畫被展開,擺在地板上,因為尺幅過大,沒有桌子可以擺開。
畫的右下角有燒焦的痕跡,所以令畫面不再完整——餘老先生,是殘畫收藏家,專門收集各種殘缺不全的畫作。
畫中沒有明確的年款,只題了“池園夜宴圖”五個字,畫家也未署名,只有一枚暗紅色印章,刻了陰文的“池中生”。
整幅畫是工筆手法,以繁複的庭園樓廊作為主題,畫中雖未體現月亮,但所有的景緻皆在月色之中,加之廊上每隔不遠就掛一盞杏黃色的紗制燈籠,所以每一處夜色中的景物都清晰可見,包括人物的細微表情。
畫中季節大約是春季,因為庭園各處點綴著花樹,且畫中人物的衣著也都是衣袂飄飄的薄衫。這些人物的服裝不屬於特定的朝代,更像人們幻想中仙女的服飾。畫中人物也皆是年輕女子,有手託捧盒的,有手持酒盞茶盞的,也有抱花瓶的,也有在廊間踮足點燈的,無一雷同。每位女子的髮型服飾,容顏表情也各有千秋。
餘老先生預付了三千元,一旦幫他圓滿解決問題,將再奉上五萬元。——燕彤自接過三千元之後,嘴巴就一直呈微笑狀,然後以一絲不苟之勢開始了她的工作。珍妮則殷勤地幫忙鋪畫,拍照,查資料。——燕彤說,如果能一起幫餘老解決問題,這些酬金裡將抽出三萬元作為全公寓的旅遊基金。
康隆用手摸著下巴,望著地板上的畫,他實在很好奇這幅畫背後的故事,而且,他看得出,燕彤之所以如此大方是因為她一個人根本無法完成這個任務。
其實,餘老先生的要求非常簡單,他只是想知道——之桃驚懼的原因。
之桃,是畫中人物之一,也就是這些年輕女子中的一位。這幅畫的有趣之處在於,畫中的每一位人物都標註了名字,像古代章回小說的插圖一樣,人像一旁標著豎排的字,如崔鶯鶯、紅娘之類。
之桃,位於古畫右下方的迴廊上,以正面像面對畫外,梳雙鬟,穿桃粉色垂紗衣裙,手中的托盤上是新鮮的櫻桃和金橘。之桃不同於其他女子之處,是她的表情,其他人或是微笑狀,或是矜持平和狀,唯有之桃,她的表情非常驚恐——她的眼珠轉向走廊的外側,且轉動幅度很大,以至於黑眸只佔了眼睛的五分之一,其餘則都是眼白。除了眼睛,她身體的其他部位也顯露出緊張恐懼的狀態:額頭冒汗,眉毛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