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昭不理會她(它)們,徑直走向剛才燕彤看見的那一團黑黑的東西。她掏出一隻青銅製的鈴鐺並且輕輕地搖它,只見那團東西上慢慢地升騰起一團半透明的灰影,灰影蠕動著,發出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聲,而後它們全部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矮矮的,小小的,靜靜的,沒有頭的,孩子們的靈魂。
万俟昭望著他們,牙縫裡冷冷地吐出幾個字:“事故死。人為惡於鬼禍!”不負責任的大人,不負責任的公共設施,疏忽的代價是人命。
身後的燕彤沒說話,只有呯呯的、拳頭擊在鹿頸上的聲音,万俟昭不用回頭也想像得到燕彤此刻怒紅的眸子,鹿嘶叫著,像孩子們的哭訴。
万俟昭推開地下室的門,有個坡道通往地面,她搖響手中的銅鈴,孩子們小小的靈魂排成一排,靜靜地跟了她向外走。公園裡的濃霧仍舊未散,然而在万俟昭所經之處,那霧就像有所知覺似的向兩邊退開,給孩子們讓出一條通往極樂、沒有恐懼與孤獨的路來。
燕彤狠狠地一腳踢在鹿細細的腿上,鹿就失去了重心轟然倒地,激起滿室的灰塵。她記得《動物世界》裡曾經說過,長頸鹿一旦摔倒在地就很難再站起來,因為它們支援不了它們那沉重的長脖子。燕彤捏著鼻子,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腳上,而後重重地踏在了鹿的脖子上,“咔嚓”的聲響伴著一陣淒厲的孩童啼叫過後,塵埃落定,幾縷無形的氣團由鹿的口中緩緩溢位,而後飄散。
万俟昭輕輕地搖著銅鈴,帶著孩子們穿過公園,在滿山桐林間向北而行。初冬的寒冷似乎對桐山的影響還不怎麼明顯,蒲扇般大小的梧桐葉密密厚厚地交疊著,遮住了頭頂的夜空,不留一絲縫隙。走在林間就像是踏入了幽冥,死氣沉沉,沒有光亮。忽兒在前方的不遠處隱隱約約的露出光來,夾著團團的灰霧與寒意翻湧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
☆、第7話:桐山公園(3)
万俟昭停下腳步,孩子們也跟著立住,靜靜地等在一旁。灰霧深處慢慢地走來一行人,為首的一人頭上戴著斗笠,將整張臉遮住,他的左手舉著一隻黃布幡,上面用硃砂寫著咒文,右手拿著一隻同万俟昭一樣的銅鈴,不斷地搖出緩慢而單調的聲音。他身後每個人的額頭上都貼著一張咒符,咒符一直垂到下巴上,蓋住了面孔。他們整齊地排成一行,就像万俟昭帶領著的孩子們一樣,靜靜地,跟著領路人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万俟昭沒有同領路人談話,她只是搖起鈴鐺,低低地念著咒語,孩子們重新邁起步子,安靜地站在隊伍的後面,而後領路人重新搖鈴上路,帶著他的客人們走入霧靄深處。
万俟昭目送著孩子們離去,寒風吹落一片梧桐葉,上面爬著一隻血蝸蟲,她驀地想起剛才那地下室裡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兒,燕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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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彤解決了這頭令人反胃的鹿之後,蹲在它的身上略事休息。万俟昭帶走了今天在這裡出事的幾個小孩子的靈魂,一會兒需要電話報警,在警察來之前她得把該處理的處理掉,所有不該存在的痕跡都得抹乾淨。
善後的工作她一向最不喜歡做,可是沒辦法,誰讓昭那傢伙那麼狡猾,搶了輕鬆的活計幹,燕彤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彎腰去檢查這頭被強大的怨氣賦予了可怕行動力的鹿,突然一道強勁而凜冽的寒氣由身後疾刺而來,徑直穿透了燕彤的左腿!
燕彤一個踉蹌險些栽到地上,她忍著劇痛向身後望去,見那刺穿她腿的,竟是一隻銅鶴的尖喙。燕彤笑起來,笑自己竟然沒有看出這地下室裡暗藏著的真正的元兇,而那鶴也笑著,細長的眼白上浮著死氣沉沉的眼珠子。燕彤抓住穿出自己左腿的一截鮮血淋漓的鶴嘴,用力向回摁,並且身體猛地向前一躍,鶴嘴被推了出去,帶出了一大溜血花。
銅鶴笑得更歡了,額的兩側幾乎只剩下了兩絲眼白,它抻直脖子向燕彤再一次刺過來,燕彤蹲身一記側翻堪堪躲過。那鶴緊接著伸出一隻細長的左爪抓向燕彤血流不止的傷口,燕彤順手撈住,像撅木頭似的兩下里一掰,那鶴爪就被撅成了兩段。
銅鶴髮出淒厲的叫聲,撲扇著翅膀不斷用尖利的喙刺向燕彤,燕彤受傷的整條腿幾乎已被血染紅,騰挪閃躲間愈發地吃力,她看準空當,一拳狠狠地擊在鶴的胸脯上,鶴被打得胃內一陣抽響,一團東西從喉嚨裡翻出來,它張開嘴吐出那東西,竟是一顆未消化完的孩童的頭顱。
燕彤紅了眼,她那貓樣的瞳孔疾速地縮成一條黑線,她迎向銅鶴刺來的尖嘴,雙手死死攫住它的上下喙並且用力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