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雲舒墨色的瞳仁翻騰起激盪的浪。
“這是你娘。”雲翎忖度著,儘量用平緩的字眼訴說,避免刺激雲舒:“她過世後沒有葬入家族墓地,而是被水葬在這。”
雲舒聲音有悲痛,“她……真的過世了?”
雲翎默然頷首,“對不起……哥,我知道你一直不接受她的死,苦苦找了她很多年……但她真的過世了,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雲舒伸出手向那女子的身體探去,還未觸碰到,手指便被一個微涼而透明的物體隔開,那物體雖半沉浸在水下,可仍有層微光流轉,雲舒指尖在那物體上輕叩幾下,幾聲清脆的珠玉聲響傳來。一側雲翎道:“姨母她躺在一個水晶棺中,水晶棺隱於水色之中,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雲舒不語,仍是看著那水底的美人,水晶棺裡紅衣美人一動不動躺在那裡,容顏如花如月,眉間一點嫣紅美人痣,永久沉睡於花海水深處——可不就是水晶璧畫卷上的女子。
雲舒立在水潭旁,深邃的眸中卻盛著無窮悲慟。他緩緩傾下身,似想撫摸一下那女子的容顏,卻被冰涼的水晶隔開。
他佇立良久,慢慢曲著膝蓋跪下來,低低喚了一聲:“娘——”
——他自幼寄人籬下,半生涼薄無依,命運坎坷猶如浮萍飄搖,零落不知何處。長大成年後,即便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也從見過一面,細雨紛紛的清明時節,旁人掃墓哀泣,總有點回憶來祭奠,而對他來講,父母的記憶卻半分也無,那空零零的大腦深處,唯有永世的遺恨。
雲翎跪在一旁,心情沉重看著那一幕,片刻後拉了拉雲舒的衣袖,勸慰道:“哥,別太傷心了。”
雲舒仍跪在那裡,半晌後問:“我娘她為什麼葬在這裡?”
雲翎搓搓發冷的手,道:“我也不清楚……姨母的事是我們雲霄的禁忌,根本沒人知道……不過我猜,是爹爹將她葬在這裡吧,爹爹或許有什麼難言之隱也說不定。”
雲舒抿唇沉默。
雲翎道:“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起碼你總算見了她一面,起碼你還能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日後想她時還可以來看看……”
雲舒依舊沉默。
“你別難過,你還有我……”雲翎不覺泫然,握住他撐在地上的手,道:“等我治好了血咒,以後我都會陪著你的,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傷心難過……”她說完,向著水潭磕了幾個頭,鄭重道:“姨母,蓮生跟你保證,蓮生有生之年都會對哥哥好,會努力讓他開心幸福……您在天有靈請放心吧。”
話落她又安慰了雲舒一陣子,直到他情緒緩和下來,兩人離開了水潭。
兩人臨走之前,路過外廳水晶壁,那懸掛的畫卷裡,紅衣女子巧笑嫣兮,當真美人如玉劍如虹。雲舒定定瞧了一會,最後將目光凝在落款的那行詩上。
——芷茵一別隔黃泉,碧落望斷雲過盡。
雲舒腦裡響起巫殘歡那一日所言,剎那間有暗潮在他眸裡激盪,翻騰著猜忌與壓抑。旋即他一眨眼,將那情緒全部收斂起來,對雲翎道:“走,我們回家。”
☆、第一百十一話 星辰之心
回到棲梧院之時,就見院裡正候著兩位不速之客。
左邊客人面如冠玉,頭戴金冠,著一身絳紫鑲金邊錦袍,衣襟上皆繡出重重芍藥花,襯著衣袍主人那雙驚豔的酒眸,稍稍上挑的眼角,綺麗妍秀,風情萬種。
右邊客人著一身石榴紅衣衫,黑如鴉羽的烏髮墜至腰際,並未佩戴繁雜的首飾,只在左鬢斜插一根點翠的流蘇步搖。深秋的海棠樹下,她肌膚勝雪,臉頰旁那步搖懸下的流蘇穗子微微搖晃,在日光裡撒著一芒兒一芒兒的光,亮得如同她剪水的雙瞳般,姿麗無雙。
這樣一左一右的絕色男女並排在一起,周圍一圈下人看呆了去。
踏進院門的雲翎老遠看見兩人,笑道:“小王爺,你怎麼來了?”
小王爺閒閒拈了一枝花把玩著,桃花眼裡含著笑,道:“少揣著明白裝糊塗。”
“什麼明白?”
小王爺盈盈一笑:“過幾天不是你生辰麼?我提前來,到時好陪你慶祝。”
雲翎摸了摸腦袋,“對哦,還有幾天便是我的生辰,我竟忘了!”
小王爺往雲翎身邊一靠,拿著花枝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她的背,得意道:“看,還是我對你好吧,你的生辰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雲翎謝過了小王爺,又看向驚鴻,驚鴻笑道:“聽閣裡丫頭說,小姐這些日子身子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