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轉,溫潤的聲音忽生生冷清起來。
看到曲洛池淡淡笑著的臉變成意料當中的禮貌而陌生,雖然早有準備我卻仍是心口一滯,半晌之後才習以為常地輕笑著譏諷出聲,“下次再要找個靠山,記得把眼睛擦得再亮一些。”
曲洛池不再言語,只是陰沉著臉色快手快腳地收拾著散亂在石面上的文房四寶。待得物品逐一入籃,才恭恭敬敬地抬眼對著我道,“既然敬華郡主如此聰慧過人,識破了洛池乃是那般蠅營狗苟之輩,洛池也唯有速速退下了。”
望著曲洛池避之不及的背影,我清冷一笑,用力握緊掌心那隻青玉筆。
“其實,”已然和我隔出了一段距離的曲洛池忽然止住了腳步,不曾回頭,就那麼低低地出聲,“洛池此番,只因郡主當日奏瑟之時,樂聲中那難言的哀傷……”
不敢相信那日的苦澀竟然被人如此輕易道明,我猛地一驚,微微後退的腳步有些踉蹌。當日,他弄笛時,是那樣的歡快,我一直以為,他內心裡是將那曲《月圓花好》視作喜樂的。今日,他竟然說,那日我指下的哀傷他本是聽出來的?也許,當時他的快樂和我一樣,並不是發自內心?
“既然敬華郡主並不領情,那麼今日,便算洛池枉作小人了吧。”曲洛池以背對我,自然看不到我張皇掩口的神情。見半晌都聽不到我的聲音,輕嘆一聲之後徑直揚長而去。
夕陽漸斜,我獨自一人久久立在當地,直到曲洛池的身影再也看不真切才悵然垂首,定定地望向自己衣裙及地處那針腳細密的絲繡。
玫紫色的芍藥花搭配在淺藍色月華裙的邊角處,片片花瓣翩然搖曳,俏麗可人。雖然朵朵張揚盛開,可是這美麗得近乎耀眼的芍藥卻依然難掩那無法言喻的寂寞。這樣惹人憐愛的芍藥,縱然豔麗異常,縱然每一次的綻放都恨不得燃盡了它一生的燦爛,可是它畢竟只是芍藥,畢竟只是生來便註定要永遠居於國色牡丹之下的,芍藥。
乾坤紅顏上卷 天生驟變(1)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
望著天邊那抹橘紅色的火光逐漸西沉,直至黯淡不見,我才一邊呢喃著一邊往回走。
穿過梅子林,我小心地拎高裙角,剛剛走至梅林深處,只聽“嘩啦”一聲,一根長鞭便招呼了過來。
“啊!”一直恍惚出神的我竟然沒有看到旻軒和敬珣早已經等候在此處,我驚叫著向後跳去,望著那枝被打落在我腳旁的梅枝,冷眼望了過去,“你們要做什麼?”
“這一次,只是你身側的梅枝,若是還有下一次,這鞭子打得便是你的腦袋!”兩隻手交替撫摸著長鞭,旻軒一副萬分憎惡的樣子望著我。
睨了一眼旻軒身旁臉頰上覆有輕紗的敬珣,我冷冷抬眼道,“以下犯上,你們居然還想有下一次?”
“少在這裡裝糊塗!”見我雙手抱胸神情凜然,旻軒不耐地上前一步,一把扯開我的胳臂,“曲大人的公子是你這樣出身的人妄想高攀得上的嗎?”
聽到旻軒的話,快速掃過一旁的敬珣,我瞭然笑道,“難道本郡主的身份竟然還會矮過你們去嗎?”
“和她廢什麼話?記得孃親說過的話嗎?她根本就是一個得寸進尺的小賤人!”見我眼光輕蔑,敬珣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幾步便衝了過來,掙開旻軒的拉扯便要打我。
“這麼惱羞成怒,難道是被本郡主說中了心事?”微微側身,躲開跳囂的敬珣,我滿臉笑容,口上卻仍舊不依不饒,“我以為是什麼事情呢,卻原來咱們的敬珣郡主看上了曲大人的這位公子啊。咱們惠夫人調教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敬珣郡主的眼光果然是高人一等呢!”
“賤人,賤人,賤人……”敬珣越發情急,卻苦於被旻軒按在懷中,只能惡狠狠地瞪著我,口中也在不斷地大聲叫嚷。
只要不辱及孃親,被罵上一兩句又能如何?我無謂地聳了聳肩膀,閃身便要走過。
“敬珣你就不要鬧了,”身後傳來旻軒無奈勸慰敬珣的聲音,“那個賤女人生下來的會是什麼好貨色?咱們犯不著和她一般見識……”
咬著牙齒止住腳步,輕輕回過身來,在敬珣和旻軒的連聲咒罵中我笑微微地緩緩啟齒,“那個曲洛池有何高貴之處,即或算他出身名門,今日不也是偏要躲了課堂與課堂上那些無趣的人,巴巴地尋了本郡主來。若不是看在他為本郡主鞠躬盡瘁的份上,本郡主根本不屑理他。若真是本郡主對他有意,怕只要那麼小小地勾勾手指頭,他便會哈巴狗一般地俯在本郡主的腳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