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歆……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先生……
碧城愣愣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腦海中原本徘徊的許多思緒忽然一下子被抽得一乾二淨,只剩下震驚: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尹陵。朝鳳樂府的第一執事,燕晗的第一舞師,尹陵似乎天生便是柔和的,從髮絲到靈魂,從眼神到舉止,他脾氣古怪行事乖張,可身上卻從來沒有過這樣讓人窒息的冰寒,即使是四年之前的湖畔他噙著殺意掐住她的脖頸,他也是……沒有露出這種模樣過。
他在慌亂……
或者說是失措。
“先生,我……”
“越歆,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我……”
“我親授三年,悉心養護三年,你以為是為了區區一曲江山錦?”
碧城沉默。
“越歆,你當真敢!”
尹陵柔和的語調忽而轉冷,他的眼裡忽然閃過一絲暴戾,忽而甩手一推,碧城便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一瞬間劇痛襲來,碧城幾乎是立刻蜷縮成了一團,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滲出……
寂靜的院落中只有衣衫擦過地面的聲響,碧城蒼白了臉色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只是手腳卻再也壓抑不住顫抖。視野中許多景緻都帶了些斑駁色彩,無數嘈雜轟然乍響在腦畔,地上的冰涼卻如同抽絲剝繭一樣一點一點滲入身體。
她真的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樣疼過了。
“小歆!”尹陵的聲音忽而轉了音調。
地上的冷硬只是持續了片刻,因為下一刻她就被一股力道提了起來。沒有剩下多少知覺的身體陷入了一個溫暖的地方,緊接著身上最痛的手腳被溫和柔軟的力道輕輕按壓揉碾,那疼痛卻更甚——
“忍一忍。”尹陵的聲音也帶了顫。
碧城的意識已經一片混沌,如果不是身上時時刻刻傳來一陣陣的抽痛,她可能會真地暈厥過去。如此迴圈往復,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等到疼痛稍稍緩解變成了麻木的時候,她終於稍稍恢復了一點神識。
“小歆……”
……尹……陵?
碧城吃力睜開眼,卻只看到尹陵堪稱赤紅的眼睛。
對上她的眼,他的眼裡是罕見的慌亂與狼狽,還有一點點意味不明的複雜的光。他狠狠閉了閉眼移開視線,良久才輕道:“小歆,是先生……失態了。你……你還疼嗎?”
“……疼。”
“對不起。”
碧城微微搖了搖頭,只是身體還留有一絲控制不住的顫抖。她的確並不責怪尹陵,重活一世,加一加也有二十幾年的生命光景,尹陵眼裡的暴戾之中夾帶著的關懷她自然是看得見的。真情真意的關心則亂,她不怪。
她片刻之後,她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先生……”
尹陵卻再也沒有開口。
疼痛漸漸過去,麻木也漸漸消退,碧城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現在的狀態似乎有點兒尷尬,不由有些僵硬。只是讓她更為僵硬的是不遠處的地上碎裂著的白色物件。
那是她的面甲。應該是之前被尹陵甩出去的時候跌落的,又被她一陣痛楚打滾給碾成了碎片。
她遲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觸及的地方一片光滑,十分陌生。
“它破了。”尹陵的聲音在她耳畔。
“我房裡還有。可是……”這路上怎麼辦?
尹陵遲疑片刻,道:“你留下,我去取。”
“好。”
又是片刻地僵持。
終於,尹陵微微尷尬地站起身來,攙扶著碧城回到廳中木椅上坐下,低頭匆匆朝門口走去。臨到門口他遲疑回頭,對上碧城的目光卻好像見了鬼似的,逃了。
這……
碧城坐在廳上想要笑,可身上的疼痛卻活生生地攔截了所有笑意。看著尹陵堪稱狼狽離去的身影,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忽而一愣,再也笑不出來了。
如果尹陵對皇后“碧城”的事情知曉明晰,他如何會認不出這張臉與“碧城”幾乎一樣?
如果他不清楚,他怎會在謝則容的“知情人”之內?
他究竟……有沒有見過皇后碧城?
這是一局亂棋,下棋人是謝則容,對棋之人卻明顯不是她。她如今不過是一介小小司舞,還不足以撼動已經登帝的謝則容。可是她顯然卻是謝則容計劃中的一部分。
碧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