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百姓甚至從百十里外趕過來就為趕這個集。但是吧,有那麼一段時間,這街上多了個日本人,基本上有集市他就會到。這日本人也就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手持文明杖,一身西裝,留著八字鬍,走路一步晃三下,甚是有派頭。哪兒人多他去哪兒,走路時眼睛看著東北那特有的湛藍湛藍的藍天,還看那東北特有的雪白雪白的雲彩,或許他還看天空上歡快的飛翔著的小麻雀,但他就是從來不看人。那時候咱國人誰敢得罪日本人啊,見著普通日本人都繞著走,更何況見到這樣派頭的日本人了。膽子小的婦女還按住孩子的嘴,怕孩子的聲音大吵到這日本人惹上麻煩。
這日本人足足在這條街上囂張了三四個月,他不搶東西,也不怎麼擾民,就是閒逛,慢悠悠地閒逛。大家也都納悶這日本人成天穿成這個樣子來這鬧市上晃悠啥,但是誰敢問啊,都只能看著、躲著。但是正所謂花無百日紅,這日本人在這條街上跋扈了大概100天后,終於出事兒了。
那天,這日本人還新戴了個眼鏡,又是一臉嚴肅地走在了街上。由於他只看天空和雲彩,對於腳下的一些東西不是太在意,所以走著走著就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賣耗子藥的攤子上,順勢一腳就踢翻了擺在攤子上的幾袋耗子藥。
“……哼。”蹲在地上賣耗子藥的小夥子有點不滿但也不敢造次,順口哼了一聲。
“八嘎!”這日本人顯然是不高興了,斜著眼睛罵了一句。
“……走路也不看著點!”等這日本人走出了幾步,這賣耗子藥的小夥子又嘟囔了一句。
“八嘎牙路!”這小日本耳朵還真好使,居然還聽到了這小夥子的嘟囔。
這小夥子年輕氣盛,蹲在地上橫著眼睛看這日本人,顯然很不服。
只見這日本人勃然大怒,回頭幾步就走到這小夥子身邊,掄起文明杖就朝這小夥子的背上重重地抽了一記。
“八嘎牙路!”這日本人又來了一嗓子。
賣耗子藥的小夥子悻悻地摸了摸背,不敢再言語了。
通常日本人在中國罵完“八嘎牙路”以後怕中國人聽不懂都再補罵一句“混蛋”。可是這日本人補罵的這句話給他自己帶來了無窮的災難……
據說,他在罵完了“八嘎牙路”之後,停頓了大概有兩秒鐘,然後,咬著牙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混球子!”
這日本人把“混球子”這句話說出去以後,整條街看熱鬧的人都愣了,為啥愣了呢?因為,“混球子”這句話是上世紀中期典型的東北話,絕對的市井語言,日本人肯定不會說。而且,這日本人這東北話說得也太字正腔圓了,太東北了,太正宗了。不但語音腔調正宗,連表情手勢都那麼正宗。
這哪是日本人啊!這顯然就是東北人!這賣耗子藥的小夥子一愣神就想明白了:“癟犢子玩意兒!裝日本人?!”
3。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2)
“我……八嘎……”
任何的解釋都是徒勞的,都是蒼白的,都那麼無力……再“八嘎”也沒用了,因為他“混球子”了。人民群眾沸騰了,據說此人被整條街的商販一通暴打,眼鏡打飛了,文明杖打丟了,滾得跟個土驢似的,那八字鬍上沾的是鼻血和土的混合物。
“你是哪兒人?!”
“我……西邊兒的,過了江就是我家。”
“你姓啥?”
“黃……”
“為啥裝日本人?”
“在奉天的時候,見過幾個日本人,覺得……”
看來,最瞧不起中國人的,正是中國人自己。
從此以後幾十年,雖然江湖中依然偶爾有這位黃哥的傳說,但這黃哥,顯然已不在江湖,已經不敢再上街,沒有人再見過他。
直到1982年元旦,又一位來自西郊的黃哥走過被冰封的江面來到了市區,這才開啟了黃哥在我市的新篇章。否則,四十多年前那位曾經在街上叱詫風雲100天的“混球子”黃哥恐怕早已被市民所遺忘。作為“混球子”黃哥的親孫子,新一代黃哥準確地詮釋了“冰,水為之,而寒於水”這句話的真諦。
他姓黃,叫黃中華,雖然他後來在不同時間段被人稱為黃鼠狼、黃老邪、黃老破鞋等等,但他身份證上的名字就一個:黃中華,黃帝的黃,中華的中,中華的華。他小學肄業,喜歡中國古典文學,憧憬著浪漫的愛情。
他經常看到草木枯榮就怨嘆生命,還經常看到點悲歡離合就感慨人性。生命和人性,是他窮其一生拷問的兩大主題,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