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現在已經滲出絲絲殷紅,只是除了她和身邊的孫成,根本沒人瞧得見罷了。左手轉燈未停,雲卿又換了一支石獾圓毫筆,在燈上塗抹下大片茶色。她下筆越來越快,那些顏色在燈上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有時一筆畫完剛去換筆,那宣紙上已經重新變成一片雪白。
臺下人越來越驚愕,臺上慕垂涼和蔣寬似乎正說著什麼,但云卿彷彿逐漸遠離人群,驚歎,質疑,議論,一點點從耳畔飄遠。她像是回到八歲的嵐園,提一支最簡單的羊毫筆,用一方最平常的石墨,就畫得出嵐園最美的風景。那時她正在師傅指點下學作畫,姑姑在一旁為她縫衣服,蟬鳴悠遠,樹蔭清涼,園中是說不出的溫馨與靜謐。等到畫完溜出嵐園,就看得見裴子曜穿著回紋衣襟的長袍候在巷口,見她便招招手說:“過來,有好玩兒的給你看。”一笑眯了雙眼,彎彎好似月牙。
雲卿心裡陡然一震,手上筆尖一顫,只聽一聲細瓷碎裂的脆響,緊接著聽到孫成慌亂叫:“雲姐姐!”雲卿低頭一看,眼角便發了紅,那一碟硃砂紅放在桌子最外延,是要等到最後才用的,她一個大意分神便將一碟子調製好的硃砂紅摔在地上,孫成慌亂去撿,也只留住不到三分之一,硃砂厚重的紅色沾染在碎瓷上,紅的簡直有些��恕�
雲卿從沒恨過裴子曜,就算他私自為她做主讓她不要孩子嫁給他做妾,她都覺得能夠體諒,但這一刻卻從骨子裡恨足了他。為什麼不能再忍一忍不去挑明,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坦白想法給她拒絕的機會,為什麼是他先一步抽身離去讓她淪落到如此地步!為什麼?又憑什麼?
雲卿頹然倒退半步,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潰不成軍,她眼睛發直地抬頭看裴子曜,裴子曜燒的面色灰敗,一雙眼睛盯著她,裡面翻騰著她無從分辨的沉暗情緒。雲卿亦死盯著他看,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