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
她突心生慌張,想起那時這府裡曾見過的南河,不知名的驚懼便在心裡野草一樣滋長,生出藤蔓來困住她手腳。要不為何聲音也是抖的,哆嗦著唇許久都只有一句斷斷續續的話,“殿……下……慎重……”又要掙,踢他踩他踹他,“放手……”
可這法子不濟用,文東渡拖她如同一條死魚。她衣領叫人緊緊箍住,幾要喘不過氣來,心肺腸子都開始隱隱作痛,滿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跑。
哪裡又跑得掉,這人是妖是魔,生來就青面獠牙兩張面孔,於外人時是個默默無聞皇子,於內裡私下時又是個鬼怪。他惡狠狠,將臨光摜到地上,憐香惜玉在他身上只是個屁,“放什麼手?”酒氣叫他的眸子血紅,他的詩書禮義也都念到了狗肚子裡去,“做什麼你叫我放手我就要放手……”惡趣味又要來摸她的臉。
臨光乍然重得自由,清冽空氣一股腦湧到肺裡,這時只咳得要把心都要嘔出來。餘光瞥見他一隻不規矩的手,猛一撇頭避開,又是倔強難言的臉,“殿下真是好沒道理,半分沒有君子行徑……”
他蹲下*身,覺得好笑,“道理?君子?”熱氣撲打到她頰面上,又是咬牙切齒,“哪裡由得你來教訓我?”欺身壓過去將一隻手貼到她臉上,只恨生不出十隻八隻手來,“我要碰你還不是你的幸?真是下賤胚子……”
她性子倔強又彆扭,哪裡肯從,瞅準時機就要反抗。文東渡的手還未貼上來就得她惡狠狠一擊,竟是不知自處抽來的銅花尊,恰是午時她同北海送來的那一頂。
文東渡有些懵,可女子本就沒什麼氣力,臨光這時又半驚半嚇,哪裡有什麼危害力,只不過破上一塊油皮,冒出星星點點血印。
他抬袖抹一把臉,大紅的喜服印上血,瞧不大清。可他惱恨卻一剎登頂,黃河決堤一樣再也收剎不住。
哪裡管什麼憐香惜玉,哪裡又管什麼人命貴賤,猛地一巴掌扇過來,現實踢落了銅花尊,再便落在臨光面上,不解氣,又要惡狠狠踹她,“你算個什麼東西!”
不解氣,停下來思索片刻,又抓著她頭髮拖過來就是一腳,惡狠狠踢至她小腹,“我叫你教訓我,叫你教訓……”喋喋不休,血紅的眸子哪裡是為人能有的。
臨光痛得蜷縮起來,她眼前是黑的,心裡也是黑的,這黑將疼痛一點點放大,連骨頭都在隱隱作痛。腦門上熱血長流,可臉貼著冰涼如鐵的地面,她一顆心突地冷到冰點,連力氣都在流失。
算了算了,放棄掙扎吧。她聽到有人在跟她說。可倔意上腦,哪裡容得她輕易就軟下骨頭來,少不得打落牙齒和血吞,不服輸。
文東渡踢了一回,方覺出不對勁,他罵罵咧咧停下腳,瞧見臨光不動,這才湊近些,狐疑滿腹,“莫不是真死了,不經用。”惡狠狠啐一口,低眉便來查探。
臨光憋著一口血,嗓子眼都要壞掉,她良久才等來這個機會,瞧見他湊過來,一抬頭便是極輕慢的一聲“呸”。
血沫濺上他的臉,還帶著熱氣,他不由得憤恨,“賤人,一個□□還立什麼牌坊!”提起腳,又重重踢在她身上。
力道之大,臨光叫他一踢便踢出三步遠,恰恰落在拔步床邊,額頭重重撞上床柱,帶起木料一陣響。
所有的聲音一瞬都聽不見,眼前也是迷迷茫茫的一片,她如同破碎的紙片,飄飄便往下墜,沒有人接住她,只有冰涼的地面,“撲通”一聲,要把她一身骨頭都擊碎。
她頭疼腦暈,迷迷濛濛不知事,一時連自己置身何處都要忘,只是覺得腦袋再不是自己的,或是安安生生睡上一覺也好。可偏偏有魔鬼不願放過她,大踏步過來便要拎著她往床上拖,一面叫囂,一面使力,“今日便叫你知曉本王的厲害……”臨了還不忘擺威風,說到底只是個空殼子。
她的頭撞上床圍,鑲金鑲玉的床圍立時便要在纖白的臉孔留下痕,紅紅糊成一片,一抹便是滿手血。可文東渡不管不顧,他這時又惱又情動,哪裡能管得了這許多事,只恨不得立時就將人剝個精光,任他為所欲為。
臨光懵著,叫他鉗制住手腳一把扔上拔步床。道貌岸然的天家子一旦撕去那張皮,便成了衣冠禽獸,吃人不吐骨頭。
他死死鉗住她的肩膀,“瞧這張臉,細皮嫩肉,”手卻不停,空上一隻撫上她頰畔,沿著發便朝上攀。
臨光只覺臉上似是遊蛇盤浮,遊走之間灑下劇烈的毒,將要害人。
她心裡怕,無限的恐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彷彿下一刻就要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