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泰斯,”帕林平靜地說。“那是因為我害怕自己。”
泰斯思索著。“我覺得不能對付你來保護你,帕林。”
“你不能,泰斯,”帕林說。“現在回你的位置去。”
帕林估計在泰索何夫厭煩殿後又來煩他前大概有十五秒的安寧。他閉上眼睛,將手伸向門。
他沒有觸碰門。他觸碰的是門上的魔法。殘破的手指……他記得以前自己的手指修長、靈巧、柔軟。他像一個盲人一樣感覺魔法,搜尋魔法。感覺到指尖的刺痛,他的靈魂在發抖。他找到了魔法絲線。帕林撫平這根線,又找到了其他的絲線,魔法在他的觸碰下泛起漣漪。魔法之布掛在門上,薄而光滑。
這個法術不簡單,但也不那麼複雜。他最好的徒弟就能解開。帕林的自尊受了傷害,他更加生氣了。
“你總是小看我,”帕林對並不在場的達拉瑪嘀咕道。他拔去一根線,魔法之布裂開了。
門猛然開啟。
帶著清新柏樹味的冷空氣灌入法師塔,就像快溺死的人在拼命呼吸。樹林陰影裡的幽靈不再遊蕩,上百人一起轉身用空洞的眼睛看著法師塔。沒人上前,沒人試圖接近。他們懸在颯颯作響的風中搖擺著。
“我不會使用魔法,”帕林告訴他們。“我的袋子裡只有食物和飲水。不要管我。”他對泰斯做了個不必要的手勢,坎德人正在他身邊手舞足蹈。“緊跟著我,泰斯。沒時間去探險了。我們不能走散。”
“我知道,”泰斯興奮地說。“我還是殿後。我們要去哪裡?”
帕林看著門外。多年前,法師塔外有石階和一個大庭院。現在一踏出大法師之塔就會踩上棕色的死柏樹針葉,它們就像乾枯的護城河環繞法師塔。柏樹林在河邊形成了一堵高牆,樹枝遮住了天空,他們只能在下面行走。樹木的陰影裡死者的靈魂站在那裡觀望著。
“我們得找出一條路,或是任何能引導我們離開這片森林的標記,”帕林說。
帕林把手縮排袖子裡,強調他不會動手使用魔法,然後大步踏出門,徑直朝樹木生長的那條分界線走去。泰斯跟在後面,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往後看,執行殿後的任務,這種技巧顯然需要一些練習,泰斯行走很困難。
“停下!”泰索何夫第二次撞上帕林後帕林咬牙說。他們已經到了林木生長線邊上。
帕林伸出手抓住泰斯的肩膀,強迫他轉過身來。“面朝前方。”
“但是我在殿――”泰斯打斷了自己。“哦,我明白了。你擔心我們前面有什麼。”
幽靈沒有身體。他們拋棄了冰冷的軀殼,就像蝴蝶拋棄了繭。過去這些靈魂就像蝴蝶一樣可以自由地飛向未知的新目的地。現在他們卻被困在一個巨大的瓶中,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尋找出去的路。
這裡有那麼多靈魂。亡者之河流過柏樹幹,每一個靈魂都像是洪流中的一滴水。帕林幾乎無法分辨。面孔飛過,手掌、手臂、頭髮像是透明的絲巾拖在後面。這些面孔非常可怕,他們都飢渴地看著帕林,帕林猶豫地放慢了腳步。他曾以為是風的低語聲碰到了臉頰。他聽清了詞句,渾身顫抖。
魔法,他們說。給我們魔法。幽靈都看著他。他們沒有注意坎德人。泰索何夫在說什麼,帕林看見他的嘴開合,但就是聽不見。似乎帕林的耳朵裡已經塞滿了死者的低語。
“我沒什麼東西給你們,”他告訴這些靈魂。他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模糊而遙遠。“我沒有魔法物品。讓我們過去。”
帕林走到林木分界線上。森林裡的幽靈像是在冒泡的白色水池。他希望幽靈會在自己面前分開,就像晨霧從山谷升起,但是他們仍然在那裡,擋住了去路。透過奇異的靈魂之霧,他只能依稀看見更多的樹。這讓他想起了帕蘭薩斯大街上遍佈的乞丐,那些人伸出汙穢的手,尖聲乞討。
帕林停下來,回頭瞥了一眼大法師之塔,他只看見一片廢墟,然後又轉臉看著前方。
過去他們沒有傷害你,他提醒自己。你知道他們的觸碰。那並不愉快,但只是像走進蜘蛛網。如果你回頭,就永遠不能離開,直到你也成為他們的一員。
帕林走進亡者之河。
冰冷而蒼白的手觸碰他的手。冰冷而蒼白的眼睛盯著他的眼睛。冰冷而蒼白的嘴貼著他的嘴,吸出他的生命。帕林無法移動,旋轉的幽靈將他往下拽。他只能聽見幽靈可怕的低語。他轉身,想找到回去的路,但只能看見眼睛、嘴和手。帕林轉了又轉,迷失了方向,幽靈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