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皇帝的召見徵詢,這一切與他無關,往日風光無限的日子大約也再與自己無關,他握著御筆的手已經僵硬顫抖,心裡一片空白,不知怎樣為自己擬罪,但知道結果已經這樣定了。寫出來幾遍,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馬國用見他可憐的樣子,嘆著氣給他拿來一張又一張夾宣的素紙,把寫廢了的紙團歸齊,最後輕聲道:“還沒有審,不必往自己頭上加罪。”
英祥抬眼感激地望了望他,低聲說:“我心亂如麻。國事和自己的事不敢問您,只想知道五公主還好不好?”
馬國用嘆口氣道:“還好。傷心總會有點,不過人在宮裡,其他的都可以放心。”
英祥心裡一寬,想來乾隆今日對自己這般,也有氣恨女兒被欺負的意思,若是自己該當贖罪,這也未嘗不是替他們父女倆出氣的好法子。懷著這樣“贖罪”的心思一想,頓覺胸中沒有那般憋悶了,下筆流暢了許多。寫完交馬國用帶到暖閣裡給乾隆審視,遠遠地可見他提起硃筆在擬好的旨意上刪改了幾處,又交太監送奏事處轉往理藩院中交割。不多時,馬國用又出來,躬躬身道:“額駙爺,委屈了!一會兒有御前侍衛帶你去理藩院。”
“我家裡……”
馬國用道:“額駙爺知道規矩的。萬歲爺如果準的話,家裡自然有人送信。放寬心吧,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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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祥被關押在近支的皇親中無異於軒然大波,對薩郡王一家而言更是晴天霹靂!他們上下打點,都說是皇帝親自過問的案子,沒有人知曉會怎麼樣。問不出什麼訊息來,只好又打點到獄中,以求英祥過得舒坦些。
原本職掌理藩院的是固倫和敬公主的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也是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與薩郡王是近支親戚,但前一年阿睦爾撒納事出,色布騰巴勒珠爾以科爾沁的達爾汗親王身份去了準噶爾處理厄魯特蒙古的事務,他雖與定北將軍班第平級,但畢竟是皇帝的愛婿,行事起來頗為傲慢,經常僭越自己的身份指手畫腳的,班第受了他好些鳥氣,卻也只好隱忍不發。
色布騰和班第不睦,卻和阿睦爾撒納處得極好,不說義結金蘭,也算是把酒言歡過了,乾隆命他監視阿睦爾撒納,他上的摺子無一不說阿睦爾撒納的好話,連阿睦爾撒納欲做四部總汗王,也是他開口向乾隆請求的,被皇帝一頓臭罵。結果阿睦爾撒納叛跡日彰,色布騰糊塗性子犯了,非但沒有及時彙報,反而沒事人一樣撇開事情,打算把爛攤子留給下一任來處置。
結果是阿睦爾撒納在喀爾喀的額琳沁多爾濟親王手下聞風而逃,已然回京的色布騰巴勒珠爾上書狡辯,企圖撇開責任,被乾隆叫到身邊痛斥一頓,而後明旨革職軟禁,過了許久才放出來復了理藩院尚書的職位,不過他在理藩院雖掛著名義,卻沒有了實事做,如今也就等同於閒散,沒事做時偶爾到部裡看看。薩郡王向他打聽,無奈色布騰巴勒珠爾被削了一切權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暗暗打點,過了好幾日,才讓薩郡王進牢探望英祥。
雖然是牢獄,不同於刑部、大理寺和順天府關押平民百姓的牢房,裡面也是一方方小小院落,白堊粉牆,青瓦青磚,炕下也有火道,飲食也頗潔淨,條件比不上家裡,但決不至於虐待。
“英祥,有人來看你了。”
憔悴不堪、于思滿面的英祥抬眼一看,三額駙正站在他面前,三額駙的身後,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人:父親、巴勒、小豆子和儀銘。“阿瑪!三額駙!”英祥趕緊上前,幾乎就要痛哭失聲。
色布騰巴勒珠爾微皺眉頭示意英祥噤聲,輕聲道:“妹夫,這裡畢竟還是牢房,不要太過張揚,我現在也是個戴罪之身,也不太好做。叔父,你可以進來了。”薩郡王要緊進去,捧著英祥的臉心疼不已,兩行老淚掛在臉上,父子倆抱頭悲傷飲泣了一會兒,薩郡王回頭向色布騰巴勒珠爾致謝。色布騰巴勒珠爾擺擺手道:“不打緊!英祥和我既是堂兄弟又是連襟,何況他進來得也有些——”他止住話頭,又道,“你們有話趕快說吧,皇上這次的處置甚怪,得留神著點,你們互相說明白了,也好趕在法司定讞之前打點好了。”說罷,自己抽身先走了。
英祥拱手致謝,轉身尋了一張條凳,用袖子好好擦了幾遍,才道,“這裡,實在只有委屈阿瑪了!”
薩楚日勒老淚縱橫:“哥兒!我們哪裡委屈!委屈了你呀!”過了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