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日子。”
然而,就和他猜到的一樣,回答是否定的,不光如此,冰兒還說:“你別瞎想了,我必然是要回去的。”
慕容業臉色一滯,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最終唇邊噙了絲冷笑,道:“那我走了。”
冰兒神色不由落寞,卻也不好挽留他,停了停突然發足追上去,說道:“等等。”
“等什麼?”
冰兒把玉簫遞過去,慕容業怔了怔,問:“幹什麼?”
冰兒道:“原是你家的東西,我留著算什麼?”
慕容業眼睛突然充血變紅了,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是我家的東西。不過阿爺傳給了你,就是你的。”冰兒有些怕見他這樣的神情,退了半步,還是執著地把手伸了過去。慕容業終於接過了玉簫,輕輕撫著碧綠油亮、如同掛漿一般的簫身,又見下面掛的是黑色珠兒線打的同心絡子,心裡一陣酸楚。
就是鳳凰山被攻下的那天,就是梅禧妹自盡的那晚,就是身受重重鞭撻的那時,冰兒也沒有看到慕容業眼中墜淚的情景,此刻他雖只是眶中瑩瑩一層薄淚,可在這樣鐵硬的漢子的眼睛裡,竟然顯得那麼不可思議。冰兒呆呆地望著慕容業半晌,才聽他的聲音沉沉地傳過來:“阿爺原是講義氣的人,從小兒教我們,江湖間行走的規矩,恩怨分明是第一條。那日他為了護著在幫的一個領袖,硬生生把我們一家推到這萬劫不復的境地裡……姆媽是和我一起去的寧古塔,原本也有個讓我做兒子的承養母親的意思,可嘆我那時不懂事,空為著心裡的怨氣,忤逆頂撞了她多少回……寧古塔的氣候,八月飛雪,我就瞧著姆媽越來越瘦,八個手指被拶子夾斷殘疾,無法做活兒,滴水成冰的天氣裡硬用拳頭握著衣槌洗衣裳,我日日瞧著她的淚落個不停,她卻怕我傷心,跟我強裝笑臉。是怎樣的日子,讓她終於失卻了所有的希望,一索子尋了自盡……從那日起,我在寧古塔再呆不下去了,有披甲人的鞭子也好,有出沒無常的老虎也好,我逃了多少回,抓回來鞭打了多少回,周身血流得如網一般,終於還是出了那個地方。當時就想,流人待的地兒,我絕不再回去了。”
他回過頭,企望她會懂,冰兒潸潸淚下,卻只是微微搖頭,不知是為哪句話。
慕容業自嘲地無聲一嘆,伸手抹了眼角一滴淚水,把玉簫又遞了回去:“罷了。雖有時候我還恨阿爺,為了旁人,犧牲了自己妻子兒女,可是他講的義氣,卻跟刻在我骨頭裡一樣,竟消不掉……”扭頭道:“你身子沒有恢復利索,不要太勞累。要砍怎麼樣的柴,我來吧。”
冰兒雖然不肯,但哪裡掙得過慕容業,被他奪了斧子,對著一棵柞樹劈削起來。日上三竿,漸漸炎熱了,慕容業汗流浹背,不由解了上身衣服勞作,冰兒見他背上深深淺淺都是一輩子也消不去的褐色鞭痕,偶見轉身,胸口結實的肌肉上有一道長長傷痕,如蚯蚓般凸起蜿蜒在面板上,還是未曾痊癒的紫紅色,且扯得周圍新長出的嫩紅色肌膚也褶皺變形,隨著他大力地揮動斧頭而在身體上扭轉、延展、縮緊、繃直……冰兒上前抓著他握斧頭的手,淚如雨下:“業哥哥!是我對不起你!”
慕容業的大手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握著,停在空中。
自那日山林間一別,他日日握著骨簫,冒著晨霧來到冰兒慣常打柴的地方,不敢吹簫,不敢露面,不敢發出不合時宜的響動,怕惹冰兒生氣。可日日要來,因著想念她的身影,想念她勞累時喘氣的聲音,想念她吹動阿爺留下的玉簫時,那婉轉入雲霄的樂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慕容業沒有讀過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但是他懂自己心底裡無可擺放的躁動與不安。於是義無反顧又一次來到官莊,冒著被抓捕的危險賄賂蘇里圖,只為得到妹妹的訊息;抓心撓肺地渴望著見她,終只是遙遙地盯視著她住的那扇小窗……
此時,他聽見自己胸腔底下傳來的一聲,不知是那顆硬邦邦的心臟碎裂開來了,還是其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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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博倫依例到盛京城裡遞交公文,四處都轉了一圈,該當打點的也都不敢遺漏,唯有盛京將軍海蘭察府上,門包竟然送不進去,唐博倫心裡有點哆嗦,正欲離開,卻有將軍家裡的長隨給他送了名帖來,夾片上盛邀他去將軍府上坐坐。唐博倫大喜過望,在靴頁子裡塞了幾張銀票,又吩咐自己的隨從備好土儀,恭恭敬敬來到將軍府裡。
之前雖也見過海蘭察,不過是隨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