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起來的願景轟然倒塌,但又自然而然、並無懸念,他誰都怨不得,只有暗自承受。
耳邊忽然悉悉索索響起聲音,慕容業驚喜回頭,想再看一眼冰兒,卻只見一個人影一閃,一棵樹後還拖了一片衣角出來。他的目光倏忽變得凌厲,幾步奔到樹後,那人扭身想跑,哪裡跑得過,像那日那隻狍子一樣,被狠狠一扯,摔倒在地。
等她再翻過身,一柄明晃晃的小刀已經架在脖子上,冰冷的刀刃傳來的寒意不由讓她的脖子上起了一層粟粒,驚懼得舌頭牙齒打著架,連話都說不囫圇。
“你是誰?跟到這裡做什麼?”
“奴家、奴家的夫家姓李……”
來人是李吳氏,慕容業多次偷偷到官莊,也曾見過,料想她也不會說謊,慕容業的臉更逼近她,把刀又陷進她脖子上軟軟的面板中三分:“我還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李吳氏原是受張媽的指派,前來偵視,見了這麼多不該見的東西,哪裡敢說,但一時又不知怎麼撒謊,愣了半晌才道:“到林間來找些東西。”
“找什麼東西?”問得又急又快。
又是半晌才發聲,卻磕磕巴巴編不圓謊。慕容業眼中就流瀉出殺氣來,冷冷笑道:“想騙我?你還要修習修習罷!”
“大哥!”李吳氏脖子一陣刺痛,覺出危險,不由淚流滿面,哀求著,“我原也是被逼的!你饒了我!”
慕容業把刀離開李吳氏的脖子,另一手仍然鉗制著她,銳利的目光直直看著她的眼睛:“說實話給我聽,或許留你一命。”
李吳氏伸手一撫自己頸脖上的痛處,瞥眼一看,手指上都是紅色,嚇得驚叫一聲,身子顫起來,慕容業不耐煩道:“不過劃破了點皮,要殺你,你還能說出話來?”李吳氏這才放下三分心,說:“謝大哥不殺之恩!我和金氏住一屋,近來她日日早出晚歸,官莊裡的管事蘇爺和張媽命我來這裡探探情況。”她抬眼見慕容業的眼睛眯得細了,頜下肌肉也收得緊了,嚇得心膽俱裂:“大哥、大哥!我今天什麼都沒看見,我一個字也不會亂說!你放過我吧,我家裡還有個孩子,雖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夠回去,心裡念念兒還是想今生再見他一面……”
她說到自己的孩子,竟然悲從中來,此時的眼淚一滴滴都是真切:“……我也是個苦命的人,家裡窮,輾轉賣給人家做小,生了孩子卻不見容於大婆,誣陷了我不敬主母、又是手腳不乾淨,縣衙裡一頓痛打,屈打成招,發落到這裡受罪。我家男人雖是個讀書人,若是對我還有些情意,怕也不會那般漠然的袖手旁觀……”她想起剛才見冰兒和慕容業兩情深濃繾綣的樣子,又是羨慕又是自傷,抬手抹抹眼淚:“我謹小慎微活著,只盼著如蒙了恩赦,還有回家見見孩子的機會。這裡誰不是要實心巴結的?我又敢不聽誰的吩咐?只怨自己命苦……”
慕容業今日心理格外脆弱,聽了這樣一番至情至性的哭訴,不覺已把手中的刀刃放了下來。他想起那日鳳凰山被破,海蘭察對自己評價是“婦人之仁”,自己原不信服,自恃果敢勇力無不及人,如今才發現,自己果然內心並無自己想象的那般殺伐果決。他頹然放開李吳氏,道:“你走吧。但是你若害及金氏一分一毫,我都會活剝了你,剁你手足,挖你心肝,挫骨揚灰,先叫你生不如死,再叫你永世見不到家人!我說得出,做得到!”
李吳氏含淚點頭道:“奴家省得!謝謝大哥不殺之恩。”
慕容業把刀還鞘,別轉頭揮手道:“你走吧。路上把回話想好了,你是個不會撒謊的人,別害了我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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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兒揹回去的木柴,又被蘇里圖橫挑鼻子豎挑眼地指責了一通,罰她在露地裡把炭窯燒炭的木頭都整理成垛,這些細細碎碎的活計,做起來頗為累人。雖是夏季,晚間還有些如水的涼意,冰兒一身薄汗,被晚風吹過,又是一陣涼意,很怕自己又要病倒。她被輪番的折磨,跟慕容業時雖說些“不要緊”“沒什麼”的大話,實地裡還是受不住,又餓又渴,只能在累極了的時候抬頭努力看天上一顆顆閃閃的星星,分散對痛苦的注意力。
突然肩頭一暖,一件衣服披了上來,冰兒回頭喜道:“阿璧!”
卻不是,李吳氏站在身後,少有的不是往常那鄙薄的神色,輕輕道:“蘇爺他們都睡了,你這裡也差不多了,回去吧。我那裡留了兩張餅。”
冰兒卻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