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一定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但要聰明靈活,處變不驚的神情和歲月腐蝕過的斑斑痕跡。一顆仁慈的心,臉上有悲天憫人的表情。他對凡事凡物都帶著憐愛,用心去待它們。他憐憫那些弱小的毫無抵抗的動物。他不是天使,卻能讓人一見傾心。
因此一開始他只是遠遠的看她,帶著自然透亮的關愛。然後第二天又近了一些。第三天再近一點點。直到何小卿被他馴服。帶著對他的依戀,也用同樣的眼神望進他的眼裡。從此後再也離不開他的視線。
一切的出發點是簡單的。只是一個渴望被關懷的孩子,需要被安慰。同時也需要一個被交付的心,給予同樣的安慰。予和取的復始中得到寧靜富足。於陌生人的逃避,屬於自然條件的反射。跟動物是一樣的。需要熟悉彼此間的氣味,慢慢地靠攏。溫涼的,不要太火熱。一天一天地,累積,重疊,達到一定份量,有了屬於她們之間共同的回憶。被依戀和需要。在彼此眼中唯一。
而不是象後來那樣,一把火就燒成了灰燼。
所以後來,何小卿心安理得地一天比一天墜落,伴隨*。李子試圖將她糾正過來,他說應該是墮落。
不,是墜落,何小卿固執地堅持已見,因為墜有向下的動作,從高處往下跌落,耳畔有風聲。還有俯視紅塵的冰冷。在血液裡,開出花,到死都不會乾枯。
每個女人都會開花。在他的男人身下,開出一朵鮮紅的熱烈無比的花。他做他的蝴蝶,她做他的花。然後是一輩子的忠貞,一生一世不變地承諾。
李子說你不該有那樣的想法,那樣你就不能幸福。只有糊里糊塗地生活的人才能幸福。
何小卿在十多歲的時候,一直養著一隻狗,它毛絨絨地,小爪子抓在手心裡癢癢的。偶而湊過它冰涼冰涼的鼻尖,蹭過來。當它的身體在她大腿上,帶著一副嬌憨的神態入睡,看它的胸口一呼一呼地跳動。何小卿心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寧靜。
但有一天,它屁股上開出鮮紅的花朵。它焦燥地在腳邊轉圈,眼裡有一份再不能被瞭解的東西,痛苦羞澀和難以啟恥的東西。從青澀到成熟,身體的旅程。原本的自然,不知道為什麼,何小卿卻總難以接受,覺得難堪。從那天起,何小卿就不再抱它了。
青春期的那份恐懼,何小卿現在想起來還有些驚憷。驚紅的血從身體裡湧出。不知所措的驚恐,直想逃。她的母親沒有注意到這些變化。她甚至還帶著嘲弄的口吻取笑,說那麼大熱的天怎麼要穿兩件衣服。她自己生過女兒,可以在男人面前毫無羞恥地穿透露的襯衣,所以也沒有想到要給發育的孩子準備一件。帶著這股奇恥大辱的羞恥心的何小卿,在青春這條河裡痛苦而封閉地煎熬。世界是嘲諷的,自卑的心也是在那個時候愈漸地敏感。
何小卿一直都是個羞於啟齒的孩子。她需要的東西,她寧願去偷,也不願意隨了別人的心願接過來。
還有很多事情,外人無法瞭解。既使被人不小心一語中地,何小卿也會惱羞地打死都不承認。
李子一直說何小卿封閉,說何小卿絕決。
跟他相愛的時候,何小卿沒有告訴他一些實情。很多狀況,何小卿們弄不清楚。她具體也不知道會不會離開這個人。何小卿心裡想的是大概有一天她會離開他的,然後選擇獨自一個人孤獨下去。這一天也許就近在眼前。何小卿早預知結局會是這樣,所以便帶著破碎的心情去和他過。過得也破破碎碎的。
想象中李子的手指白皙而光滑,靈巧地撥弄在她冰冷的肌膚上。每一次細微的碰觸都會帶出來自地獄地顫抖。可李子太乾淨了,乾淨得透亮,象一顆剝出來的綠豆芽。新鮮,透亮,讓人忍不住想摧殘。
和李子在一起,只會覺得內心更加陰暗。而象石洛這樣一個男人,從遇見的那天起,就溶進了何小卿的血液裡,象她的一個親人,他和母親一樣,就註定是拿來將何小卿狠狠地傷害。
石洛那時候的頭髮柔而軟,面板白得透明,齒白唇紅,眼裡飽含溫潤的蜜饒。很多年中,他的臉就一直放大在眼前,是何小卿年少時無數次暇想的那個樣子。他的手象撫在琴絃上,撥弄出二十多年來埋藏在何小卿身體裡的慾望。潮水般的淹沒。然而只在那衝動的一剎那就滿了,只聽到身體裡嘩地一聲,所有的東西轟然倒塌。那些自由的美麗的花,還有無數只振翅飛翔的鳥兒,撲嗽一聲便飛離體外,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軀體躺著,四肢冰涼。
每當此時,李子都會疲倦下來,眼裡含著痛苦的刺,他說,你很冷,知道嗎?
何小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