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最為眩目的時候,金黃的一片,鋪天蓋地灑下來,跟金粉一樣。萬木生輝,那些樹葉反著光,輕輕搖晃,美到極至。風不大,輕微的拂上面,帶著一縷縷的花香。顧淺凝微微的瞌上眼,有一種錯覺,如同身心迴歸大自然。一直狂燥不安的心,漸漸寧靜下來。
到現在季江影還沒有殺掉她,對於她來說,已經算個奇蹟了。聽說他殺人不眨眼,否則“島主”的名諱提起來,不會讓人望而生畏。如果她是他,也一定不會手下留情,只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
可是,他沒有。就說明在他看來她或許還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所以他暫時不會殺掉她。既然如此,她就不能自暴自棄。只有活著,才有希望逃出去,也才有可能將真實的情報傳遞給組織。否則說不出還有多少人要像他們一樣,揹負著叛徒的罪名自行了斷。
顧淺凝驀然睜開眼,眼中鋒芒銳利,黑白分明的一雙剪水雙瞳,如同打磨拋光的利刃。
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草長鶯飛良久,夏去秋來,仍舊可以如此的生機盎然,怎麼想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晚上同樣沒人給她送飯,顧淺凝也沒有叫。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聽到上樓的腳步聲,這才睜開眼。
季江影推門進來,她背對著他躺著,他已經來到床邊。
“起來吃東西,餓死比被人愚弄著自殺更窩囊。你上一輩子已經那麼蠢了,這輩子就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季江影已經將食物放到床頭櫃上,看她仍舊躺著不動。這個時候仍能睡得著,只怕只有腦子空空如也的人才做得到,但她絕對不是。一伸手拉起她,手勁很大,拎起她就跟拎起一隻小雞一樣。
“快吃,你這麼任性,信不信接下來的一星期我都不讓他們給你飯吃。”
他板著臉說這番話,是真的說到做到。
顧淺凝不想死,不僅如此,還要積攢體力,好好活著,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有一場硬戰。他說話刻薄,可是不無道理,那次死過一次已經十分窩囊了,不能再比那更窩囊。
她靠到床頭開始吃飯,純質的手擀麵,勁道又有嚼勁,湯汁也好,是濃郁的排骨湯汁,精心熬製出來,再將面煮出來。雖然是簡單的一碗麵,可是也能看出是出自大廚之手。
季江影這個人一直講究,跟著他這一點總算是不會很差,即便是個犯人,吃的卻不是殘羹冷炙。
他坐在沙發上拾起一本雜誌來看,雙腿交疊,漫不經心的向菸灰缸裡撣著菸灰。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慢條斯理的一抬眸,涼涼說:“我當你多骨氣,真肯把自己餓死。”
顧淺凝握著筷子的手滯了一下,他就是這樣,辛辣乾脆,各副其實的毒舌男。看著他,連吃飯都很不順心。
只說:“再來一碗。”
季江影坐在沙發上,眯著眼睛看過來。
“你腦子進水了?還想三碗過崗麼?給你吃點兒就已經是便宜你了。把你喂得膘肥體健讓你跑?”
顧淺凝手中的空碗一揚,狠狠的朝他砸了過去。
季江影輕鬆的躲閃過去,那碗撞到牆上,四分五裂。他的眼睛眯得更甚,冷冷的,宛如結了一層霜花。可是沒有發作,看出來他是想跟她談判的,所以也不想一下就將氛圍搞砸了。
傾身按滅手裡的煙。
“吃飽了,來,說說你的想法。”
顧淺凝盯緊他,不答反問:“你想怎麼樣?”
卻一下將他問笑了,淡淡的笑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不難看,眉舒目展的,即便笑意不達眼底,嘴角也是如沐春風的隨意鉤著。總有幾分閒閒君子的模樣,彷彿吟風弄月。
須臾,斂了笑,問她:“你覺得呢?”
多麼明顯,要麼順從,要麼死。再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可是,就算她真的肯順從他,他也不見得會立刻就信了她,她覺得他陰險狡詐,他也覺得她詭計多端。說白了,大家半斤八兩,誰也不見得就比誰好。
可是,要多久之後才信任她呢?一年?兩年?五年?十年?……還是索性就是一輩子。他卻又要想,她到底有多大的利用價值呢,值當他花那麼久的耐心神來讓她服貼?
季江影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很冷淡,銀裝素裹的,告訴她:“顧淺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殺死你,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可是,誰又說她不想妥協呢?
顧淺凝搞不明白她連答案都沒有揭曉,他怎麼就莫明其妙翻臉了。不過,就算她真的順從,也不會現在就張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