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魯家劫案是在你講過之後立即發生了,你這講講,中間這一日哪兒去了?”
“這……”順安心裡咯噔一響,曉得講漏了,急中生智,改口辯解,“是我講得急了。中間是有一日,可這一日我度日如年,一直琢磨這事體。他們講定要在唱堂會時動手,堂會開場後,我越想越不踏實,害怕萬一有人搶劫,這才向你提起此事。”
“那……”挺舉不依不饒,“照高的事體又作何解?”
“阿哥,”順安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沒辦法對你講,總覺得這事體似幻非幻,似真非真,就跟聊齋似的,擔心講給你實情,你會嘲笑我,所……所以才編了個套。”
挺舉直射他的眼睛:“阿弟,我和你從小玩到大,情同手足。我家這場火燒得蹊蹺,肯定與魯家那場劫案相關。我想知道,你跟這場劫案究底有何關聯,望你曉我以實情。”
“阿哥,”順安對墳起誓,“阿哥,我……我對伍叔在天之靈起誓,我與這起劫案沒有直接關聯。”
“好吧,”挺舉見他這般起誓,不好再追下去,“這樁事體到此為止。”一把扯他起來,“不瞞阿弟,說心裡話,我真的害怕你攪在裡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阿哥,”順安哽咽道,“我……真的沒想到事體會是這樣,真的沒想到啊!”
時已立秋,天氣沒有先前熱了。
挺舉與順安合住一間屋子。順安堅持將鋪位讓給挺舉,為他擺好桌椅,點盞油燈,讓他安心念書,自己則抱來稻草,在地上隨便鋪條席子。
夜深了,一粒黃豆般大小的火苗在燈頭上若明若滅。挺舉既沒有看書,也沒有睡去,只是怔怔地端坐於涼蓆上。
順安連翻兩個身,忽地坐起。
“阿哥,”順安半是關心半是責怪道,“再過半月就是大比,你哪能不看書哩?這些日來,你已誤下不少功課,得抓緊補上才是。”
挺舉眉頭緊擰,長吸一氣,又緩緩撥出。
“阿哥,”順安爬起來,拿針撥亮油燈,“你只管唸書,影響不到我。你這不念了,我反倒睡不去哩。”
挺舉長嘆一聲,一口將燈吹熄。
“阿哥?”
“睡吧。”
甫家院中,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月光下。
是伍傅氏。
她在院裡站些辰光了。這些日來,挺舉的心思顯然沒在功課上,這讓她極是焦心,卻又無從勸起。望著他們房間漆黑一團的窗欞,伍傅氏長長地嘆出一氣,正要回到東廂房,乍然聽到甫韓氏房間又有聲音傳來。
聲音很小,幾乎是啞著嗓子,但在這寂靜無聲的夜間,卻分外清晰。
“他爸,”聲音是甫韓氏的,“安兒蹭破點皮就會叫得滿街響,囡囡換藥,嘴唇都咬破了,一聲也不叫,就跟個鐵漢子似的。”
甫光達沒有作聲。
“你講這老伍家,幾代書香門第,兩口子從沒跟人紅過臉,哪能就這般倒黴哩?囡囡燒成殘廢,當家的這又沒了,一家三張口,往後這日子哪能過哩?還有,這阿嫂也真是的,吃沒吃的,住沒住的,今朝仍在對我算計兒子大比……”
“挺舉苦讀幾年,好不容易才候到大比,哪能不算計哩?”
“大比得用盤費呀。咦,她……會不會仍要……”甫韓氏打住話頭。
“看你淨想些啥?”
“我啥也沒想!”甫韓氏顯然生氣了,聲音稍稍提高,“你一個,安兒一個,都是窮大方,沒一個是過日子的角兒!我這先告訴你,盤費是沒得一文了。這幾日來,又是置棺,又是辦喪,又是為囡囡請大夫,家裡就攢那幾枚銅錢,全都折騰光了!”
“我……明朝就把煙戒了,中不?”
“屁話,鬼才信你哩!”
“你……睡吧。”
“睡你個頭。介久沒來生意,好不容易接一宗,卻又鬧出一場大亂子,日子眼見沒得過了!”
再後是甫光達刻意的呼嚕聲。
一切靜寂。
不知過了多久,伍傅氏才躡手躡腳地回到東廂。
大半夜了,四周死一般的靜。伍傅氏望著仍在亮著的洋油燈,怔怔地發呆。燈頭很小,只有黃豆粒大,似乎一揮手就能扇滅。
伍傅氏怔了許久,陡然想起什麼,忽身走到床前,在女兒淑貞的枕頭下摸索一會兒,拿出一個小包。
伍傅氏拆開小包,現出一對玉手鐲。
這是她白天剛從老伍家坍塌的灰土堆裡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