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室,周山川接到這個電話感覺很意外。李處說學院想請廳長做名譽教授,望廳長一定答應。周山川嘴上推辭了幾句,但終歸還是答應了。榮譽教授的聘書由李處親自送來,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張請柬,是邀請魏海烽同志出席泰華二十年紀念活動。李處跟廳長一番熱烈客套之後,話鋒一轉:“我們學院要和泰華聯合搞一個紀念活動,泰華那邊想請魏廳出席。魏廳可能是有忌諱,給推辭了。”說得言辭懇切言簡意賅。
廳長周山川心裡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的榮譽教授聘書是怎麼回事。這事兒要放在前幾年,他肯定當場把李處撅回去,上我這兒“曲線救國”來啦?但現在,五十九歲的老頭了,周山川自己也得掂量掂量,這人脈就跟下圍棋似的,開盤的時候,你失掉一個子兩個子看不出來,到收官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周山川沒為難李處,不就是一個“泰華二十年”嘛,這麼順水的人情何必不做?他拿起桌上的電話,給魏海烽撥了過去,用的是很平淡的語氣:“海烽啊,泰華二十年,我們廳,你去一下。請柬在我這兒,你有空過來取。”說完,放了電話。站在邊上的李處看了,心裡湧上諸多感慨——大領導說話就是不一樣,輕輕一句,客客氣氣,平淡無奇,說完就完。不像他們,人微言輕,為了請這個魏海烽,絞盡腦汁,說盡好話,人家根本不買你的賬。
魏海烽掛了電話,一股無名火騰地升上來。他最近一段時間,方方面面都不順。當然這些不順,可以簡單地歸結為“進步綜合症”——求他辦事的人多了,給他笑臉的人多了,對他阿諛奉承的人多了,請他吃吃喝喝的人多了。按道理說這些都是好事兒,但讓魏海烽不舒服。他這種不舒服,是一種說不出道不來的。因為連他自己也知道,他再不舒服,也總比那些求他辦事給他笑臉對他阿諛奉承請他吃吃喝喝的人要舒服一些。魏海烽掛了電話,馬不停蹄直奔廳長辦公室,廳長辦公室的門開著,李處正跟廳長握手告別。廳長和藹可親地給雙方做了介紹,之後說了句:“你們雙方這就算認識了。以後再有事就不必走我這個過場了。”說完,率先笑了,好像自己的話很幽默。李處和魏海烽也跟著笑起來,似乎剛聽了一段精彩的單口相聲。
李處告辭,廳長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下來。魏海烽一眼看見泰華二十年的請柬,就在廳長辦公桌上醒目地放著,顯然廳長連開啟都沒開啟。廳長站在書架前,彷彿在找一本書,背對著魏海烽,很隨意的口氣:“請柬在桌上。”
魏海烽知道,廳長越隨意,其實是越不隨意的。他那叫不怒自威,叫淡著你。廳長在書架上尋尋覓覓,對魏海烽既談不上冷淡也談不上熱情,他這種態度讓魏海烽如芒在背。魏海烽不怕和人正面交鋒,正面交鋒至少你有一個回應的機會,就像公開審判,好歹你可以為自己辯護兩句。廳長轉過身,見魏海烽呆立在那兒,於是語氣越發平淡:“還沒看見?就在那兒放著呢。”廳長周山川用眼睛指指桌子上的請柬,但目光卻罩著魏海烽——到周山川這個年歲,經歷過這麼多風雨,他已然明白,水至清無魚,人之所以是人不是神就是因為有私心雜念。周山川現在基本能接受下屬在政策法律允許的範圍內給個人或親朋好友謀點私利,但是,如果下屬對他不忠誠,跟他不一條心,當他一套揹他一套,那是另一回事。
魏海烽硬著頭皮,儘管難開口還是把話說出來了:“廳長,為這個事丁志學找過我幾次,現在又找到您這裡來,如此不屈不撓鍥而不捨,我怕另外有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的事,能辦的,辦;不能辦的,不辦。但是不能因為這個就躲著藏著!海烽啊,對於企業家,該尊重還是要尊重,該支援還是要支援,該合作還是要合作,畢竟他們為社會創造了財富並且有能力繼續創造財富。”周山川手一擺,做了指示。
魏海烽咬咬牙,索性把機關議論最集中的“那檔子事”擺到桌面上:“廳長,是這樣,有些事情我還沒有來得及跟您彙報,我弟弟魏海洋,現在做丁志學的公關代理。泰華二十年的紀念活動,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那又怎麼樣?海烽,不能因為怕人家說句把閒話,就不分青紅皂白一味迴避。這方面我們是有過教訓的。去年,藍天集團的王雲達提出要把總部遷到上海,說我們省投資環境不好,沒有招商引資意識。藍天是省裡的交稅大戶,他們這一說要走,搞得省裡緊張得很,為此專門開了幾天的會!……海烽,你的廉政意識很強,很好,但是不要忘了廉政的目的,是要把經濟搞上去!”廳長這些話,講得很有原則,但實際上也給魏海烽留了口子,魏海烽接過廳長遞過來的泰華請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