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事,從來都只求無愧於心,她做不到看著無數生命在她手中流逝,其實,她根本不適合官場,裡邊太多的利益權衡,是她不懂,或者說即使懂,也不願從的。或許,現在離開,正是時候。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到時,她也可以安心的不問世事了。
“明日早朝,我會當著百官的面,正式提出辭官。”
舒清淡淡地笑著,那笑容就和當年與她在遊船上一樣的自然,西烈月深刻的覺得舒清這次,是真的想要離去,而她,只能無能為力嗎?西烈月一把抓住舒清想要轉身離去的手,叫道:“不準!”
舒清那平和的笑容和陛下驚恐的表情,告訴季悠苒,舒清從來就不是威脅別人,她只是做她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季悠苒暗暗掃過西烈月圓睜的眼睛,陛下的霸氣和凜冽之風一日勝過一日,有舒清這樣的人在朝中,絕對是海域之福。
陛下是不會放手讓舒清離去的。而舒清的堅持絕對不比陛下少。苦惱的思索著,終於,季悠苒在這兩個互不相讓的女子中間站定,輕聲提議道:“臣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舒清和西烈月還是這樣相互對峙著,西烈月也不看季悠苒,只狠狠說道:“說。”
“斐氏興榮百年畢竟是海域大族,若是陛下執意滅其九族,只怕到時有人狗急跳牆,也會動搖國體。斐太史和斐汐雯已死,那些旁親也興不起什麼風波,倒不如,廢除斐氏旁親、弟子所有官爵,貶為庶民,其家業也全部充公,逐出京城,斐氏旁親子孫永不得踏入京城,也不再任用為官。這樣顯示了陛下的仁德,斐家想要再翻身,也是不易了。陛下以為如何?”
西烈月不語,季悠苒只得將視線轉向舒清,問道:“左相以為?”
這算是一個比較溫和的方法,舒清應該可以接受,現在就看舒清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了。
良久之後,西烈月終於有了動作,放開舒清的手,西烈月狠狠地瞪著舒清一眼,最後大聲說道:“準了。”說完頭也不回的直直出了御書房。光看背影就知道,她現在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
舒清輕輕揉了揉手腕,光是這力道,舒清就知道剛才西烈月心裡掙扎有多激烈,轉過身,舒清對著季悠苒笑道:“多謝你了。”若不是他,今天她和西烈月估計是難以調和。
季悠苒不認同地搖搖頭,意味深長地回道:“應該謝你才對,能說得動陛下的,估計也只有你而已。”
是說服嗎?舒清卻不是這麼認為了,她並沒有說服西烈月,只是現在她在西烈月心中的位置,比斐家重要而已,只是這樣的所謂友誼還能經受得起幾次這樣的分歧?無奈的搖搖頭,舒清坦然笑道:“玩弄政治權術,我遠不如你。”
這算是誇獎?季悠苒哭笑不得。
兩人一同走出宮門,舒清從懷了掏出一個小瓷瓶,遞到季悠苒手中。“這藥每月服一粒,可讓你免於噬心之痛。你吃的那個藥,再吃下去,怕是活不過十年。”
“十年……”比他以為的要長,看來老天沒有虧待他。季悠苒收下藥丸,笑道:“多謝了。”
“等海域的局勢安定了,你隨我出海一趟吧,有人能治好你。”
季悠苒搖搖頭,“治好了又如何?我以什麼身份、什麼面目活下去?”他在海域永遠都只能是她,那是烙印在他身上不能磨滅的印記。將藥丸收入袖中,季悠苒走向早已等在一旁的馬車。
門簾放下來的那一刻,背後響起拿道特別的淡雅女聲,“季悠苒,記得我說過麼?有一分希望,必盡十分之力,活著,一切才有可能發生。想一想,你身後還有人。”
季悠苒手上一頓,隨後門簾慢慢落下,馬車經過舒清身邊時,她聽到了車裡傳來一聲極低地回應。雖然只是低低的一聲“嗯”。
皇宮後院有一處少有人前往的小院,裡面沒有太多花草,卻遍植了灌木,深秋了,入目之處,盡是焦黃,安沁宣就喜歡這樣景緻,好酒陪好酒,相得益彰。
安沁宣剛把酒溫好,就看到西烈月臉上掛著寒霜,朝他大步來。斐家已除,能把她氣成這樣的,八成是舒清。幫她也斟了一杯無味,安沁宣笑道:“這麼快就商議完國家大事了?”
西烈月沒有理他,喝下一杯無味後,忽然說道:“還記得你和舒清的賭局麼?”
安沁宣倒酒地手一頓,隨即笑道:“還在記仇?”
西烈月不回他,只冷眼看他。安沁宣以為她還在生氣,正打算告訴她,這個賭局早已沒有意義的時候,西烈月卻盯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