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美麗了一輩子,死相卻很難看,迸裂的腦漿濺到剛剛趕到樓下的我的褲腳上,溫溫熱熱的還帶著她的體溫,像被揉碎的滷豆腐。那件事之後,我就去了美國。”
“純粹的東西大都不會長久。母親是真的愛宋斬然。當初我爺爺研製兩彈一星,舉家都住在荒漠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母親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趕過去,兵荒馬亂的歲月她卻笑著告訴父親,幸虧全國大串聯,她坐了那麼遠的路,居然沒花一分錢,真是值了。”
宋卿書張開懷抱摟住顧望悠,聲音低低的帶著誘哄:“你看,我也是倒黴孩子。來,讓我們為倒黴孩子乾一杯。”
顧望悠笑出淚來,想說對不起最後三個詞兒一轉,又變成一句應景的話:“乾杯。”
第 19 章
秋天快到了,A城江濱大道上擠擠挨挨的梧桐葉子,顏色已經從翠綠轉深,從醫院一排井井有條的小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依著道路行走的藍色水體,叫做剡江,細小的波濤起伏間微微有一點金光跳躍。道路和江水的中間就是公園,有不少家庭正坐在草坪上野餐,小女孩穿著暖色調的蓬蓬裙跑來跑去,像一隻只小蝴蝶。雖然看不清,顧望悠敢肯定,她們父母臉上,一定掛著淺淺的、縱容的笑容。
顧望悠坐在醫院的長凳上,晃盪著兩條長腿。她這次是來做親子鑑定的,她自己一個人。
出門的時候宋卿書站在門邊,白衣長褲的造型,褲子的一角還被巴頓將軍咬在嘴裡,巴頓將軍嗚的叫一聲,他就撓撓它的下巴,眼睛看著她,抱著胳膊整個人有一半的重量都交付給門框。
顧望悠不記得在是哪個現代心理學家、古代標準神棍說過,經常把兩手交叉在胸前的男人缺乏安全感,處在男孩與男人之間的情感哺乳期。顧望悠盯著宋卿書環抱的雙臂一眨不眨,心裡想,哦,原來如此,原來他也是和自己一樣的膽小鬼。她一邊故作清高的鄙視宋卿書,一邊又為他身上混合著的、成人的性感和孩子的感性,不能自抑的心跳如雷。
自從昨晚互相坦露傷疤之後,兩人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甚至有點兒心有靈犀。早餐的時候,顧望悠手裡的筷子掉了下去,她彎腰去撿,與此同時,宋卿書也彎下身子,兩個人的額頭在桌底狹仄的空間撞在一起,剛剛晨浴完的宋卿書頭髮漆黑溼潤,一顆晶瑩的水珠隨著肌膚的碰觸印在她的額頭上,沁人的涼意倏然侵入骨髓,一雙漆黑的眼睛在微微拂動的酒紅色餐布後若隱若現,漂亮又鮮明的紅與黑,猶如身處迷宮,顧望悠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忍不住垂下眼睛。
敵方電流過於強勁,她的腦子有那麼點兒短路的前兆。
宋卿書修長的食指在她眼前晃一晃:“發什麼呆?”
“能用好聽點兒的詞麼,沒看見我這雙靈氣逼人的大眼睛嗎?”顧望悠一嗤,“我是想啊,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任何衣服你只穿一遍。走到哪兒蹭到哪兒,你能不能講究點兒?”
宋卿書撇嘴:“礙著你了?”
“我看著心煩,你這把歲數了真該去找個管家婆。”
“不如就你吧。”
宋卿書的語氣隨意的就像討論天氣預報,明知是話敢話出來的結果,顧望悠依舊心虛氣短:“切,本小姐可不給你洗衣服。”
“我又不是娶洗衣機。”顧望悠還來不及感動,宋卿書嗤的一聲樂了,“何況把你抬回家,誰照顧誰都兩說。”
顧望悠驕傲的抬起下巴:“你少看不起人,跟在姐姐後面的小夥子啊,都跟排專家門診的似的,不要太多哦。”
宋卿書聞言點頭,表情很嚴肅:“唔,沒錯,最近泌尿科都比較火爆。”
顧望悠的經驗是缺乏的,思想是猥瑣的,聯想能力是豐富的,從男人的命根子問題一路想到男女之間的活塞運動,瞬間就明白了宋卿書的一語雙關,一張小臉被窘得爆紅:“你這個流氓!”
宋卿書把手□口袋微笑:“本人只是討論嚴肅的民生問題,倒是你,想到哪裡去了?”
那表情要多正人君子有多正人君子。顧望悠氣短,揪起巴頓將軍腦袋上的一撮毛:“我走了!”
巴頓將軍發出令人心碎的求救聲。好吧,好吧,巴頓將軍是公主,宋卿書是王子,她是那條倒黴又糊塗的惡龍總可以了吧?
只是劇情沒有按照狗血的指令碼走下去,王子的手帶著清爽的溼意擦過惡龍的手背,微微一頓,便牽住了她的手,接著,扣緊惡龍的十指。
宋卿書一臉溫和無害的微笑:“我的建議,你認真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