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咔咔作響地再度關閉,雙澄牽著白馬走在鹿邑城裡,想到先前即便有人跟蹤,但現在應該也無法再進來,心中才算略微安定。
鹿邑城雖不似亳州繁華,但在夜色之下大大小小的店鋪還未關門,門前的燈籠映出杏黃光暈,照在青石長街。按照守城武官的指點,她牽著白馬往東邊行去,一路上步履匆匆,也無心去看沿街商鋪。只是在偶然停下問路時,卻又感覺身後有人亦隨之停下,她心中一緊,待問完之後悄悄側過臉去。後方有一排賣各色燈籠燭臺的貨攤,攤位前正有四五個路人在圍看,有兩人雖站在人群之間,似是也在看著燈籠,可細看之下足蹬馬靴,身穿騎射短裝,絕非普通城中住民。
雙澄蹙著眉加快了腳步,一徑朝著前方疾行。好不容易來到東城,穿過長街後終於望見前面巷子那家藥鋪的招牌,她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店堂,交上方子後一邊等著夥計替她研磨藥粉,一邊靠著櫃檯偷瞥外面情形。
這當兒店外倒是隻有行人走過,沒看到那兩人的身影。她暗自揣度,自己自下山來除了跟著田二他們劫了丹參,也沒做過其他什麼大事,而追隨九郎出京後,更是幾乎沒跟旁人交往過,也不知到底是什麼人會暗中跟著她不放。忽又想到前幾天晚上,她從九郎的住處回到自己那兒時,聽到圍牆上似有動靜,但開門再看卻又不見人影,雙澄心裡的陰霾是越發濃重。
正出神時,卻聽小夥計大聲叫她,雙澄這才一省,接過了裝滿藥粉的瓶子。
跨出店堂大門,門前空空蕩蕩,她轉身牽過白馬便走。孰料才走到這條巷子的盡頭,才想拐彎,卻有一人從近旁晃出,一下子攔在了她的身前。
“幹什麼?!”她下意識朝後退去,卻覺身後一緊,已有人扣向她的雙肩。雙澄猛然沉肩倒翻,擰轉之際飛腿便踢,但聽“啪”的一聲,正中身後之人面門。那人哀叫之中倒退出去,她趁勢飛身斜掠,縱上白馬便想策馬逃離。此時卻見巷口暗處又轉出一人,朝著她遙遙一揚手,道:“不必驚慌,我等是奉主人之命特意來請小娘子的。”
雙澄一驚,勒住韁繩打量那人,見他衣著整潔,樣貌儒雅,雖說自己並不認識,可又有幾分面熟。“你主人是誰?我在這根本不認識別人!”
那人笑著拱手:“今日小娘子才與在下見過,怎說不認識了?實在是貴人多忘事。”
雙澄怔然,再盯著他望了幾眼,方才有些印象。“你,你是……跟著淮南王到太清宮來的幕僚?”
“正是。”那人彬彬有禮地道,“王爺得知小娘子來到鹿邑城,便叫我們來請您過去一坐,剛才兩個隨從莽撞了些,還請小娘子不要計較。”
雙澄弄不明白了,“我與王爺又不是至交好友,他為什麼要請我過去?勞煩您轉告他一聲,我進城是為了給九殿下買藥治傷,還急著趕回去呢!”說罷,她一抖韁繩便要啟程。那幕僚急忙攔在巷前,兩名隨從侍衛亦一前一後擋住她的去路,雙澄鎖緊眉頭道:“難道要強迫我去見他不成?!”
幕僚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小娘子不要為難我們。王爺就在前面茶肆等候,小娘子隨我們去一下即可,不會耽擱多久。”
雙澄心中千般不願,可對方是淮南王手下,如今自己又在鹿邑城中,總不能跟他們翻臉吵鬧。又想著既然是九郎的皇叔,應該也不會生出什麼事端,故此只好下馬跟在他身後慢慢走出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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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巷口後往南是一長溜的酒肆樂坊,華燈高照,笑語不絕,她沿街走過都能聞到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幕僚在前,兩名隨從在後,一路上也未曾與雙澄再有交談。
她心神不定地走了許久,沿街的酒肆已經漸漸稀少,抬頭間前方一座小樓靜謐而立,樓前兩盞蒙著絳紅薄紗的燈籠微微搖晃,風中飄來叮叮咚咚的琵琶聲,婉轉有致,倒是與先前那些繁複喧鬧甚是不同。
“就是這裡。”幕僚上前一躬身,讓樓前小廝牽走了白馬,領著雙澄踏進了這座硃色小樓。
堂中桌椅齊整,牆邊立著燈架,堂內卻空無一人。雙澄正待詢問,那人已朝上指了指,道:“整座茶肆都被王爺包了下來,他嫌下邊沒有雅間,便在上邊等你。”
“他到底……”雙澄還未問完,幕僚已經撩著長袍朝樓上走去,她只得跟隨其後。上得二樓,一扇扇雕花刻絲的紅木門隔斷了外面的聲響,牆上有黃銅燈臺,火苗晃動不已,照得人影幢幢,令雙澄有些不安。
前方卻又傳來輕靈的琵琶聲,與剛才在樓外聽到的相比,此時這曲聲更顯沉靜古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