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來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任誰也會覺著莫名其妙。更何況女子閨名不可輕易告之於人,她早已作好了被元頎視作輕浮女子的打算。
而他也只怔住片刻,神情很快便變得如常,卻好似並未覺著怎樣,反展眉一笑:“嫵兒……是麼,我記得了。”
這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洛瑕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得垂下了目光去。然而下一瞬間她視線之中現出一隻骨節修長的手,那一隻手緩慢地撫上她的側臉。體膚相觸的那一刻,一股暖意自她左頰直漫到心底。
他十指和掌心都結了一層薄繭,並不似尋常養尊處優的皇子一般保養良好的如同女子。是了,她從前也聽說過,十三皇子最擅筆墨丹青,後來又知他常年在御林軍中歷練,劍法武藝皆不下一流。思及此,洛瑕有些想笑,自己從前也並不會喜歡這樣近乎完美的男子在自己身邊,可如今……
如今,不是她變了,只因為是他,令她動心的莫名。只因是他,才讓她將從前的好惡卻過不談,只言今時日積月累下來無數剎那的心動。
她也從不是鐵石心腸的冰雪人兒,只不過是從前遇到的人,她都未放在心上過罷了。要算起來,慕晟或許算得一個。可造化不及,她交出自己幾分真心在他手上,他卻視若無睹,也怪不得誰,只是緣分不到。直至現在,風月輪轉,總算讓她遇著了元頎。洛瑕雖不能全然地確定她對他到底有多深重的情意,可無論如何,她從不是那般濫情之人,這一回,她動了心不是假。
元頎的身份,她不是沒想過。元周身份貴重地位煊赫的十三皇子,洛瑕曉得自己消受不起,可她動一回心,難道卻是容易的麼?她在彼世活了十五年,便是和旁人在一起過,可那些人,又算得什麼?一時的交往,哪裡值得她將自己一顆心都賠上?
可是元頎……他,或許,卻是不同的,同從前的一個兩個都是不一樣的。他在她最低沉的時刻進入她的世界,他救她一命,她還他一報,只是兩人之間的緣分,卻並未因此兩清。洛瑕一向信命,她從來以為,若是兩人緣分不到,如此即便一個欠了一個的,還完了便也不會再有牽扯;即便曾經相濡以沫,到頭來,也只會是相忘於江湖。可若是緣分到了,便是兩人曾形同陌路毫無交集,也無礙於相見相識,相知相守。
元頎於她,便算得後者。她差點便要侍寢的那一夜,若非他救下她的命,她要麼命喪黃泉,要麼若是此事沒有發生,她順利侍寢,從此正式成為這後宮裡的一員。於是這一輩子,至少這三年,她也不過只是這偌大後宮裡一個拖著破敗身軀苟延殘喘的行屍走肉罷了。而等到歸去……即便她等到了歸去,回到彼世,她還能如從前一般麼?洛瑕不敢臆斷。
而在此間,若是無人庇佑於她,僅憑她一人之力,就算能在元周後宮的刀光劍影裡活下來,可她也不過是個女子,到底,還是會有需要誰相守相偕的片刻。她也並非飢不擇食,怎會對皇帝一個年近花甲的糟老頭子動心——洛瑕又笑,自己這般,可當真是少女情懷了。
“……嫵兒,我方才說的,你可聽到了?”
洛瑕心中兀自千迴百轉,乍聞他這一句,才恍然抬起頭來,有些難為情笑了道:“方才……有些失神。”
元頎望了她,略帶幾分無奈,卻似還有縱容,微微搖了搖頭道:“真不知你可是在裝傻。不過也罷了,這話左右是要說給你聽的,我再說一遍,也無妨。”
洛瑕心中已隱隱有了幾分期待,只是礙著女兒矜持,面上還是分毫不露,反學著他語氣道:“真不知你可是在故意挑我的刺。不過我也罷了,左右我曉得自己走了神,是什麼也不曾聽見,你不信,也無妨。”
元頎想也知道,洛瑕平日那樣的謹守禮數,今日卻一反常態同他這般玩笑,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了。他揚了揚唇。這話本也當他一個男子來說,她若說不出口,由他先開口,也是應當。
“父皇許我兩年後一出母妃孝期,即刻封王。嫵兒,王府之中,將會缺個女主人。”
指尖溫柔繾綣,仍停留在她左頰。洛瑕心底因他這一句話,驟起了波瀾。
“殿下說笑呢?”洛瑕佯作不解,“方才我見到的那兩位姐姐,瞧著都上得廳堂,出身如何我雖不知,可單看容貌氣韻,也是百裡挑一。殿下府裡養著這樣的妙人兒,若是再尋不到一個撐得住場面的女主人,可不真真是貽笑大方了麼?”
她說這話,一是為掩飾自己心中波瀾,二則也是她私心裡想著,以元頎的身份,府中正妃側妃妾室通房是必然少不得的,而她自己……是後宮裡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