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楚之人,卻也實在不算少見。你一片衷心待本宮,本宮都看在眼裡,自然不能虧待了你。”洛瑕一手扶她起身,笑說道。
“娘娘!娘娘!金公公方才命人傳話來說,皇上已動身往紫石宮來了!娘娘快些更衣,預備著接駕罷!”廊下伺候的宮女匆匆奔進浴房,還在屏風外頭便如此急道。洛瑕手中動作一頓,當即吩咐道:“馬上為本宮預備更衣!”
月上中天時分,皇帝駕臨紫石宮。
因未來得及準備,洛瑕只著一件楊桃色蝶紋寢衣,外罩一件縞絹絲衣便出來迎駕。雖有些不合禮數,可所幸皇帝卻並未在意,扶了她起來,半句寒暄也無便單刀直入主題。
“愛妃可知今日國師向朕進言,道是顒兒生辰八字與鄭修媛不合,為皇子身體康健、百歲無憂,須得為其另擇一位母妃才好。朕問他可有合適人選,國師卻薦了愛妃。愛妃可否同朕解釋一番,這其中可是還有甚因緣巧合不成?”皇帝手執斑白長髯,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她。
洛瑕不著不惱,並不急於為自己辯解剖白,為皇帝斟了一杯茶。曼曼然笑道:“皇上這說的卻是哪裡話?皇上都說了是因緣巧合,那自然便是了。況且國師方外之人,他之所言,箇中玄妙之處又豈能是我等身涉凡塵、俗務纏身之人所能輕易參透的?久聞國師觀天象,煉靈丹,道法修為無一不精,若是天象指出誰做十七皇子的母妃不合適,誰又合適,關於天象之事,臣妾斗膽冒犯皇上一句,皇上清修日久,尚且不能領略其皮毛。臣妾從未涉足,更是全然不通曉分毫,哪裡能夠懂得其中因果?皇上這樣問,卻是教臣妾難住了呢。”她掩唇,笑得極清淡,因是沐浴方罷,面上並未施半分妝容。如此“鉛華不御得天真”的模樣,本該是本色盡顯,極盡清麗可人之能事,可在她容顏之上,且喜且嗔之間,卻不覺清麗脫俗,只見那眼波流轉,眉如遠山橫黛,端的嫵色絕倫。淡妝濃抹雖是相宜不及,可也到底當得起“以色事人”四字。
雖則是美色平平,並非驚為天人,然而,卻是嫵色世間絕倫,事了他人,也事了天下。
洛瑕雙眸點轉,顧盼間皆是神采,向皇帝笑道:“這些事麼,臣妾不懂得。可臣妾卻覺著,時辰已不早了,皇上今晚不如便在臣妾宮中歇下?”
皇帝嘆了口氣:“愛妃如此盛情,朕本不願託卻,可奈何今日是十六追月之夜,朕……已答應了列榮夫人要去陪她……”
“夫人同皇上多年夫妻,情深意切,也是了,到底臣妾是不能同夫人相比的。皇上要陪夫人,便快些往含福宮去罷。臣妾不多留皇上盤桓了。臣妾恭送皇上。”她眉梢微蹙,佯作了顰眉愁思模樣,向皇帝福了一禮,便又作勢要送皇帝出去。
皇帝果然不肯就這樣離開,忙扶住她道:“愛妃快別這般,朕今夜只不過是……”
洛瑕擠了滴淚出來,假作強笑道:“列榮夫人為皇上誕育子嗣,於社稷有功。況且皇后娘娘此番身子得見起色,夫人父兄實是居功至偉。臣妾不比夫人,自己不能為皇帝綿延子嗣,又沒有個能為皇上分憂的父兄。皇上愛重夫人,臣妾一介無福之人,自然不敢有所微詞。皇上且去罷,臣妾自會守在宮中,閉門不出自焚香,為皇上福祉與元周社稷祈福。”
“列榮夫人父兄?”提起這兩人,皇帝卻似是想起了什麼,一張總是堆滿諂笑的遍佈褶皺的臉上竟鮮見地顯露出些許冷笑,“趙氏父子倒的確是好樣的。趙中奇身為兵部尚書,年紀漸漸大了,卻還霸著權柄不肯鬆手。這倒也罷了,居然又將其子趙雄提拔為驃騎將軍,掌管京畿大營。斯人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洛瑕心中不由一震。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她從前總以為皇帝為人庸懦軟弱,即便是老虎,也只不過是一隻被豢養在鐵籠之中、被人斷去了利爪的老虎罷了,無論如何都不足為懼。可是卻沒想到……看來皇帝雖老邁庸懦,可畢竟是為人君者,瞭解手下臣子的心思早已在多年為君之間被潛移默化成了一種本能。況且元周如今的這一位承平皇帝,自登基始,歷經太后垂簾、前丞相專權,對於手下權臣的不臣之心的嗅覺,自然是極為敏銳。如此想來,皇帝能夠察覺到趙氏父子的野心,倒也是意料之中之事。
如此來回欲拒還迎幾番,雖是終於送走了皇帝。可走時,皇帝卻早已流露出不捨之意。況且洛瑕此番,已激起了皇帝對於趙氏父子乃至於列榮夫人的防範之心。如此一來,她首先扳倒鄭修媛、成為十七皇子母妃的勝算,便又大了幾分。
送走皇帝,洛瑕立在棹口,瓊瑤在身後為她加上一件披風,道:“娘娘看來很是快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