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蝶衣站在一堆衣服裡。
程蝶衣有些無措地站在一堆衣服裡,有那麼點兒笨拙,樣子甚是可愛。墨城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伺候程蝶衣一件一件地試穿,把合適的挑出來,心裡在吐槽他家看熱鬧的老闆的壞心眼。
“斬風……”
“嗯?”墨斬風放下茶杯,笑著看那人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用不著那麼多衣服吧?”程蝶衣拿起一件青色的長袍,說道,“這個……根本不是戲服吧?”
“你就試吧,試好了就都拿回去。過些日子天氣就要轉涼了,早早地準備好冬衣,省的到時候措手不及。”墨斬風看著那人想推拒的樣子,又接著道,“想來你們那裡也沒有多少合適的衣服,到時候開場子唱起來就忙了,哪裡有時間再去添置衣服?”
“我……”程蝶衣低下頭,默默地開口,“其實你不必……”程蝶衣心裡是有那麼些彆扭的,縱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戲子,可是總歸是個男人,怎麼也接受不了讓自己出於被動接受別人恩惠的狀態。
“我知道。”墨斬風站起來,走向那人,接過他手裡的衣服,把那人半擁在懷裡,“我知道你自己都能做好,蝶衣,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就當是讓我安心好不好?嗯?”
半響,懷裡那人終於點點頭,露出了笑顏。
怎麼會不懂那人的心思呢?墨斬風當然知道那人自尊心極強,他甚至生怕那人受到一絲委屈,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他害怕那人在看到段小樓以後就會回心轉意,他不相信一段感情可以輕易被取代,儘管他是在這段感情變深以前就截斷了它,可他仍舊感到不安,也許是因為太在乎。
程蝶衣有點不安地站在後臺,這是他第一次在這麼大的舞臺登臺,不論是他還是段小樓都清楚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幹他們這行兒的,唱得好不是能紅的關鍵,沒有機遇就註定了一輩子都得扛大旗。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程蝶衣看了一眼在一邊上妝的師兄,段小樓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扭過頭來衝他笑笑。程蝶衣有點發愣,驀地就覺得酸楚。
多麼熟悉的一張臉,陪了他這麼多日日夜夜,他得承認,若不是段小樓他可能撐不到今天。他甚至也稀奇自己能活到現在,小的時候明明是那麼逆來順受的一個人,竟也在風裡雨裡打磨成了這般錚錚的傲骨,他應該謝謝師兄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對師兄產生了別樣的感情,也許是從第一次唱《霸王別姬》開始,也許是從他第一次衝他笑開始,他記不清了。他只知道,他的世界裡滿滿的都是師兄,他甚至無法想象段小樓跟那個青樓的菊仙在一起的樣子,只是那麼想想他就覺得心痛難耐。
他呆呆地看著那人一筆一畫地瞄著臉妝。師兄劍眉英挺,像極了說書的張大爺口中的楚霸王。霸王……霸王……不對,霸王的眉應該再長一點,鼻子要更挺,嗯……削肩窄臀,笑起來只是勾勾唇就可以帶出無限的風華……等等!程蝶衣猛地怔住了,才驚覺自己分明想的是另外一個人——墨斬風。
程蝶衣認命地笑了。是了,那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侵入了他的腦海,讓他驅不出、逐不掉。曾經師兄的臉明明是那麼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腦海裡,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模糊了呢?他剛才就知道了,他現在看著師兄的臉已經不再向當初那樣的悸動了,留下的就只剩下空空的懷念。可是師兄啊,這世道,懷念能值幾個錢兒呢?人情冷暖啊,難道你從來不曾知道我那點兒心思麼,師兄,你憑什麼要我一個人就這麼等你一輩子呢?
程蝶衣收回了目光,默默地卷著戲服的袖子,暗自安撫自己:程蝶衣,過去了,都過去了。
逝去的,落寞的,其實何必呢?也不過是那麼回事兒罷了,誰又能把誰拖垮呢?不過是一場大戲,唱完了也就完了,只可惜那個時候他還不懂。
“蝶衣。”
程蝶衣恍然間聽見有人在叫自己,他抬起頭,門邊赫然立著一個人。黑色的丹青華服,長髮從肩上披散下來一直到腰間,淡漠的表情,明明是冷冷清清的,卻驀然有種不可侵犯的貴氣。
程蝶衣笑了,是了,就是這個人了。
墨斬風勾起嘴角,進來程蝶衣的笑容變多了,這也正是他所喜於見到的。
程蝶衣覺得有點兒恍惚,這麼出眾的一個人跟自己在一起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呢?有的時候,他會覺得那人也許是利用自己,可是轉念想想,自己也就是一個小小的戲子,哪裡有什麼可值得人家惦念的。
“該我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