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姿原本就單薄，如今這樣努力挺直背脊，反倒是讓人覺得極為可憐。
然而她雖然話說得這樣直白難聽，卻到底是狠不下心腸拋下避難所裡那麼多得了瘟疫的人不管，依然是用了藥品研製出疫苗，一個個為他們注射，只是她更加沉默寡言，幾乎不想與任何人說話，也不和任何人有眼神的交流。
直到啟程出發，她也依然靜默地坐在那裡，程蛟試圖和她說話，她只是默默聽著，徐雲飛比較開朗，他故意瑟縮著道：“小蔓，你再這樣板著臉，我都要被你嚇死了。”
蘇蔓蕤想笑一笑，但是她覺得面孔僵硬，她把臉埋在雙手裡，聲音細若蚊蚋，她問：“如果他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程蛟和徐雲飛對視一眼，大感意外，程蛟斟酌著用詞，溫柔詢問：“怎麼會呢，小蔓是那麼好的女孩子，他……是什麼人？”
蘇蔓蕤茫然地抬起頭來，有那麼一個瞬間她竟然有些恍惚，這段戀情除了蘇老爺子知道，她從未和任何同齡人說起過，因此她遲疑著問道：“雲飛，你喜歡陸雅麼？”
陸雅此時已經死去半年，並不是很久的時間，如果是平時，徐雲飛興許還沒有從她的陰影裡走出來，可是這個時候蘇蔓蕤問起來，他卻彷彿覺得陸雅是前世的事情了：“喜歡的。”這個答案是肯定的，縱然這個女孩嬌縱，脾氣也不大好，但是當時看在他眼底，也真的是千好萬好的可愛。
“阿蛟呢，你有喜歡過人麼？”蘇蔓蕤問程蛟。
程蛟反倒是有些尷尬，他想了一想，才如實回答道：“高中的時候我喜歡過我的同桌，或許算不上是喜歡吧，只是看到她笑起來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開心。”他已經有些想不起來那個高中同桌的樣子，彷彿是也有那麼一頭筆直烏黑的長髮，彎彎的眉眼，臉頰上一個梨渦。
“我十四歲那年遇見他的。”蘇蔓蕤慢慢道，彷彿是又在回憶從前，“你們知道京城裡的豫王府麼，是末代王朝的建築，雕欄畫棟，亭臺樓閣，硃紅色的牆壁，琉璃瓦會反射陽光的色澤，他們家的花園很漂亮，種著很多名貴稀少的花木，因為年代久了，茂盛得很，那次是陳家的壽宴，我和祖父去參加，在花園裡遇見他的，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楚老闆唱了一出遊園驚夢，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現在想來，好像也是杜麗娘牡丹亭畔遇見了柳夢梅，是不是很難想象這是事實？”
她詢問的語氣很平靜，徐雲飛很直接地點了點頭：“和電視劇拍的古裝片似的。”他開了句玩笑，“不過人家遇見的很多都是皇帝王爺的，然後開始一段驚世駭俗的曠世絕戀。”
前面開車的薛重樓眉頭一挑，心道，某種意義上來說，徐雲飛也沒說錯。
蘇蔓蕤還在說下去：“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她微笑起來，“少女情懷總是詩，雖然那個時候班上也有長得很漂亮的男生，很多同學都喜歡他們，可是我看到宋宸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最好的。”
雖然程蛟早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蘇蔓蕤這樣直白得陳述，心中還是驀然一痛，可是痛的同時，卻有那麼個瞬間如釋重負，莫名的輕鬆了起來。
“你們在一起了？”徐雲飛覷了程蛟一眼，還是問出了口。
“算是吧。”蘇蔓蕤淺淺一笑，“並不是很順利的過程，我爺爺一直不同意，他一直和我說，齊大非偶，宋宸並非良配，那個時候的我，一直都沒好好想過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單純地以為爺爺反對我們在一起而已，不過宋哥哥很堅持，我也很固執吧，也許這就是青春期的叛逆，總之最後，爺爺妥協了，他只是告訴我要潔身自好，不要學壞。”
程蛟此時卻皺著眉頭問：“可是那麼久了，也沒聽你說起過你有男朋友啊？”他說得也是徐雲飛好奇的地方，他們因為陸雅的關係，對於蘇蔓蕤還是很瞭解的，大學幾年的時間，從來沒見她和任何男人有過親密的接觸，也從未夜不歸宿，是十分規矩內向的女孩。
“因為四年前，他就失蹤了。”蘇蔓蕤揪住了自己的裙襬，一雙玉手潔白如雪，“我以為他死了——或者說，是他，或者是我爺爺，我爸爸媽媽，希望我以為他死了，死在四年前的漁島之戰，後來我爺爺和爸爸媽媽都相繼死去，我從京城來到江南求學，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人。”
蘇蔓蕤的敘述到這裡就結束了，眾人都沉默著，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聽完了整個故事的薛重樓抹了抹額上的冷汗——他還真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的羅曼蒂克，也是這樣的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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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