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裡經歷過一場強烈的搏殺,攻城的一方在付出巨大的傷亡後,已將這座城池的防禦擊得七零八落,似乎只要最後一口氣就能奪下這搖搖欲墜的鎮州城。
“嘩啦,嘩啦……”
盔甲的葉片交織著獨有的戰場氣息,一隊士兵護衛著一名中年男子行進在城牆之上。
此人身穿烏金鎖子甲,身材高大,四肢傾長,僅僅往城頭一站,就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只是此時,他的面容稍顯疲憊,雙眼佈滿血絲。
“見過大帥”
“見過大帥”
……
從城牆東到城牆西,凡是路過之處,那些或坐或躺,渾身帶傷計程車兵們全都起身問安,滿臉的崇敬之色。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韓令坤雙眼微溼,語帶哽咽道:“成德軍的弟兄們,都是好樣的,本帥……本帥向你們行禮了。”
說著,韓令坤朝著城頭上所有計程車卒一揖。
“使不得,大帥……”
“嗚嗚嗚嗚……”
不知是不是因為韓令坤的這一禮,城頭上突然響起了嗚咽之聲。緊接著,在這聲的帶動下,城頭上是一片嗚咽。所有還活著的成德軍將士們,無不淚流而下。
突然,韓令坤的身後走出一名年輕的小將,大吼道:“不許哭,都給本將軍閉嘴,成德軍沒有孬種。”這一吼,哭泣的聲音反而更大了,年輕的小將揮舞著馬鞭朝著身邊哭泣計程車卒抽了下去:“不許哭,聽見沒有,不許哭。”
一邊抽,一邊他自己卻也是聲淚俱下。
“朝兒,住手。”韓令坤早已是淚流滿面,止住韓慶朝的舉動,深吸口氣嘆道:“哭吧,讓他們都哭吧,哭出來反而會好受些,現在哭出來,等會才有力氣殺敵。”
“父帥……”韓慶朝猛的扔出馬鞭,馬鞭高高的拋棄,遠遠的落在城下。當馬鞭落地的那一刻,韓慶朝再也忍不住的衝到箭垛前,扶著女牆放聲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成德軍的將士們有痛哭的理由,更有痛哭的資格。
數天前,遼國精銳騎兵在沒有絲毫徵兆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鎮州城下。若不是守城的校尉當即立斷拉起吊橋,封鎖城門,恐怕遼軍早已衝入城內,而此刻鎮州城內或許已經是屍橫遍地。
面對遼國精銳鐵騎,節度使韓令坤當然知道憑藉成德軍不到五百匹的戰馬,以及數千人的步卒,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遼軍騎兵打野戰的。於是,一方面派人向大名府以及京城求援,另一面命令城裡的精壯全部上城頭,拿起兵器抵禦遼軍的攻城。
所幸的是,遼軍前來的均是騎兵,領兵的耶律斜軫還沒愚蠢到直接用騎兵其攻城。在佯攻一陣,試探了鎮州城的城防之後,立即下令安營紮寨。一萬騎兵,分成數批,不斷的遊弋在城池四門,以防城內的成德軍突圍。他相信,沒有大量騎兵的成德軍即便是衝出城,也是遼軍騎兵的屠殺物件。
事實上,韓令坤一開始就沒有突圍的打算,他知道只有死守鎮州才有一線生機,待得遼軍的騎兵糧盡之後,或許才有辦法。
然而,另他最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兩天前,成德軍的死敵北漢軍出現在了城外,以步卒為主力的北漢軍,乃守城一方的天敵。兩天的廝殺,血雨火的考驗,雙方都產生了大量的傷亡。
準確點說,成德軍的傷亡比北漢軍還是少了許多,畢竟他們是守方,有著城牆的巨大地利。然而,成德軍才區區五千人不到,而北漢軍足足有兩萬大軍,再加上一萬的遼軍鐵騎,對比顯而易見。
如今,北漢軍傷亡五千,成德軍傷亡二千左右,至於遼軍鐵騎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
城外,西邊是北漢軍的營地,連綿的帳篷,一眼望不到頭。北邊是契丹遼軍的營地,遍地是戰馬。
嫋嫋的炊煙升起,兩軍正在埋鍋造飯。
韓令坤知道,一旦用飯完畢,北漢軍和遼軍將會發起最猛烈的攻擊。
此刻,他們的營地裡不時傳來暢快的大笑聲。昨日夜幕落下之前,他們已經完成了對護城河的填埋,直等著今日最後的攻城。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韓令坤連忙掏出手絹捂住嘴。
身為韓令坤的長子、成德軍的偏將,韓慶朝擔憂道:“父帥,您一晚上沒睡了,趕緊去樓上休息下吧,等到遼軍攻城,孩兒再叫您。”
韓令坤拿開手絹,只見上面一片殷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