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地盤的烏鴉,烏鴉瞬時低鳴一聲,李淳一聞聲動也不動,仍側身朝裡背對著他,無情無義地講風涼話:“相公就睡地上吧,何必同一只黑禽計較呢?”
“殿下當真捨得臣睡地上嗎?”當年能爭一張案,如今也可爭一張榻,管對方是人是鳥?宗亭毫不客氣扔掉烏鴉,在外側有限的位置堂而皇之地躺下,並順利分享了同一張被。
剛沐浴完的火熱軀體就貼在背後,氣息於後頸縈繞,尚有些潮溼的手越過腰際握住她的手,力度適宜,並不會有壓迫感。李淳一肩頭繃緊了一下,隨後又放鬆下來,鼻間夢裡都縈著花香,卻是難得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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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宗亭所言,中書省很快發敕,吳王代女皇主持制科一事也傳遍朝野。接連幾日,李淳一都在尚書省行走,宗亭則仍安心做個井底之蛙。
這日清早,李淳一照例留下案前睡眼惺忪的宗亭,出門去尚書省視事。宋珍將她送走,折回來給宗亭送早飯。這幾日府裡已有了些流言,講“吳王似乎養了一名新歡,就住在殿下臥房裡”,因為白天屋子裡似乎有動靜,不是人難道是鬧鬼嗎?
宗亭一邊用早飯,一邊聽宋珍複述流言,最後放下碗筷,尋了張金箔面具,又換了身無味的袍子,堂而皇之推開了臥房門。
陽光照進來,清冽秋風不甘寂寞地撩撥庭院裡的枯葉,實在是好天氣。他悶了許多天,走出門步子甚是輕快,然就在他行至廡廊西側時,忽有小廝匆忙忙跑來,對身旁的宋珍一躬身道:“宋執事,有客到了。”言罷將拜帖一遞,小心翼翼又狐疑地瞥了一眼旁邊戴著金箔面具的宗亭。
“知道了。”宋珍低頭看一眼,又道:“帶他去西廳,要周到些。”
小廝轉身就匆匆折回去,宗亭隨即取過宋珍手中拜帖,瞥了一眼又丟給他,金箔面具下的眸光卻瞬斂。
是賀蘭欽。
“賀蘭先生到訪,殿下卻不在,是請他喝完茶就走嗎?”宋珍微笑問道。
宗亭不言聲,徑直往前走,轉個身,又繞去西廳。
宋珍緊隨其後,以他對宗亭的認識,宗亭絕不可能讓賀蘭欽就這樣走了。不過賀蘭欽非凡輩,其威望也好才學也罷,在江左都是數一數二的頂尖人物,何況他精通推演道術,有玄妙如仙的魅力,數年前女皇曾想請他出山,但都被婉拒。如此俊傑,恐怕是連宗相公也難與之比肩的。
宗亭從側門進,坐於屏風後,這時小廝恰好領著賀蘭欽進門。立於屏風前的宋珍上前相迎,不卑不亢道:“今日殿下一早即出了門,便由某代殿下招待賀蘭先生,望先生莫要介懷。”
他言罷抬首看賀蘭欽,此人一身荼白道袍,透著出塵的味道,風華更是奪目,是府裡那些皮相漂亮的白麵郎君根本無法比的。更關鍵的是,他根本不是某些人嗤之以鼻的“老男人”,儘管已過而立,但看起來實在非常年輕。
宋珍看得著實愣了一愣,回過神竟有些慶幸宗亭瞧不見賀蘭欽的臉。倘若相公瞧見了,臉色該變得多難看哪。他趕緊請賀蘭欽入座,並親自奉茶,待一盞茶盡,這才在另一邊坐下,按先前宗亭的吩咐問些零零碎碎的問題,譬如“先生是何時到的長安”、“殿下可知先生已經到了”云云。
賀蘭欽脾氣極好,凡問必答,十分溫和,最後宋珍又斗膽問道:“聽聞殿下七年來都以賀蘭先生為師,先生對殿下想必十分了解罷?”
他此話比起前面,已算得上唐突和僭越,賀蘭欽似乎想了一下,卻還是答道:“她是個好學生。”言罷唇角彎起,頭微微側開,看向一步以外的屏風,微笑問道:“宗相公,你說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拖了這麼久更新,窩快要變成一頭豬了,來打我。
某中書侍郎V:打死你哦!誰讓你放賀蘭欽出來的!
☆、【一四】得失心
宋珍聞言嚇了一跳,他見賀蘭欽仍看著屏風那側,心中更是忐忑,生怕下一刻賀蘭欽就會起身繞到屏風後去將宗亭抓個現行。
與宋珍反應截然不同,屏風後的宗亭穩坐不動,根本沒有半點要回應的打算。
賀蘭欽能毫無預兆地點破他的存在,是因傳聞所言那樣當真能掐會算,還是因暗中得了訊息才煞有介事地戳穿?抑或僅僅是試探?其心雖難測,但宗亭並不太在意,類似的把戲他也玩過,並不稀奇。無非是嚇唬人的手段,他又不是沒經風雨的少年郎,怎可能憑這一句就坐不住。
屏風後悄無聲息,仿若無人。賀蘭欽投石無波,本該尷尬,但面上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