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說完就往外走,項伯上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路說:“請留步。俗話說,殺人償命,借債還錢,這是世間公認的至理。這筆債非了不可,否則我於心難安!”
老闆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吩咐帳房先生道:“既然這位先生不領情,你就把他的帳結清,我先走一步。”
“且慢,”項伯有些耐不住了,氣憤地說:“請問我還清欠款之後,抵押在這裡的那塊白壁,什麼時候還我?”
老闆不以為然地說:“這好辦,照老規矩,客人抵押之物照據如實退還。”
項伯激怒了:“我重病在身,白壁被你們強行搜繳,還將我趕出門外,病臥街頭,如不遇友人搭救,早已棄屍荒郊!何曾給過我什麼字據?”
“你這個無賴的惡棍,在我客棧白吃白住不算,還要來賴我拿了你什麼白壁!就憑你這個流浪漢,會有什麼價值連城的白壁?即便有,不是偷的就是搶的不義之財,說不定還是流亡的六國貴族。走,和我一道見官府去!”
項伯心中暗自一驚,要是真被這傢伙弄到官府,豈不自投羅網麼?不要因為這塊白壁丟了性命,還是暫且退避一步再說:
“你聽著,古人云‘不義之財不取’,這塊白壁暫存你處,放得愈久利息愈高,後會有期!”說完,項伯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走出下邳城,張良已從後面悄悄跟上,一同回到家中,淑子上前問白壁取回來了沒有?項伯憤慨地說明原委後,問張良道:
“你認識這位客棧老闆麼?”
“他是下邳城裡一位新近暴發的富商,他就是追捕淑子母女的仇人!”
項伯拍案而起:“我非殺了他不可!若不奪回這件傳家之寶,我有何臉面為項氏後代?”
他又在張良家住了一陣子,一天他向張良和淑子辭行。
“你是要去報仇麼?”
“公子放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即使要報仇,我也一定不能連累公子!”
項伯走後三月,一天,下邳城裡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大事。人們大清早起來,看見在本城最大的一家客棧的大門屋簷下,懸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一看就是這家最有錢的老闆的頭。
只有張良心中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從此淑子也不必藏匿不出了,她在母親墓前焚了一炷香,以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博浪沙那驚天動地的一擲,已經過去八年。
滅韓時才二十九歲,統一六國時才三十九歲的秦始皇,都已經快五十歲了。
張良也已過了“不惑”之年。
有作為的年華,一年可以幹十年的事;沒有作為年華,十年幹不了一年的事。
張良在苦苦地等待,等待著歷史的機遇。
這個機遇也許姍姍來遲,他就像一顆在漫漫冬季深深埋在地下的種了,永遠的沉默著。即使你是顆參天大樹的幼芽,如果春天沒有來,也就永遠是一顆幼芽。命運對於張良同樣如此,如果機遇遲遲不至,他也就永遠隱居在這下邳郊外的獨屋中,也許有一天兒子長大了,他也滿臉皺紋,滿頭白髮,老態龍鍾,在有一天突然默默無聞的死去,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留不下任何一點痕跡,僅僅留下一座荒塚而已。
時光吞沒了多少壯志未酬、抱恨終生的能人傑士,因為歷史有時對他們太吝嗇的緣故。
這個機遇也許又近在咫尺,那樣他就會像沉默了一個嚴冬的種子,以驚人的力量和速度,破土而出,生機勃發,蔚為壯觀。但是,如果春天來了,你只不過是一株蓬蒿,又如之奈何?
難怪,一年又一年,在血色的黃昏,在蒼茫的暮色中,張良獨立屹橋橋頭,仰望蒼天,發出聲聲深沉的嘆息。
這是一個英雄生不逢時的悲壯浩嘆。
這是寶劍在匣中的長嘯,千里馬在廄中的嘶鳴……
也許,機遇的跫跫足音就要在他耳邊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第二部 西征
第08章 天翻地覆的時刻到了
經過睏乏的期待,幾乎絕望的他臥在病榻上,聞驚雷而起,歷史終於安排他登場了。不過,他究竟是蒼鷹還是燕雀,還是讓未來的歲月作證。
張良喝下淑子替他煎好的藥,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他感到頭暈目眩,渾身乏力。
近年來,他的身體總是不適,經常生病。他年幼的不懂事的兒子不疑悄悄告訴他說,媽媽背地裡在偷偷地落淚。張良總是笑著對妻子說:
“你怕我死嗎?沒有那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