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一隻眼:“你在那兒住過沒有?”
“呃,沒有。”
“首先,那些床很大,而且既柔軟又硬挺,不管是坐著還是躺著,都舒服極了!還有——呃——你知道嗎,他們不僅提供住宿,而且一年要賣出去兩百多張床呢。”
“你怎麼會知道四季酒店的情況……”
“嗯……呃……”
“好吧,”他打斷了我的話,“好啦;什麼口味呢?”
“什麼什麼口味?”
“卡卡圈呀!”
“哦,”我想了一下。“那無所謂。”
我們相互點頭以示會意。
“該你說啦。”
他俯身於鍵盤,完成一段編輯。“最幸福的時刻,嗯?”他十指交叉,向後拗著指頭。“這個好說,就是和克萊普頓5同臺演出呀。”
“地點呢?”
“謝伊體育館6。”
“樂器?”
“當然是貝斯呀!”
“不彈鋼琴?”
“那可是我的撒手鐧!”
“怎麼講?”
“要到卡內基音樂廳7與貝西伯爵8同臺競技。”
這下你該明白,我說的命運是什麼意思了吧。
今天上午,編輯室裡卻湧出了亂糟糟的聲音,好像被一群憤怒的鴿子佔領了一樣。我避開了編輯室的門口,走向麥克的辦公室。
“喂!”
麥克穿著圓領毛衣和卡其褲,看上去就像一個大齡預科生。不過,絕對不能小看他。他可是一位優秀的導演,並且精於識人。他從一堆文稿上收起目光,然後抬起頭來。“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又有了新客戶?”
我搖了搖頭。“沒那麼快。”以我的經驗,企業宣傳片製作產業是宏觀經濟的風向標,如果我的生意麵臨停滯,美國經濟停滯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我想要看看咱們給水區9的片子拍的那些素材。”
“怎麼想起這個了?”
“需要檢視一下。”
他滿臉放光。“他們想重新編輯?”
“看來你也沒攬到客戶。”
他起身:“很多年都沒這麼不景氣了。”
我隨他穿過廳堂,來到一道緊閉的門前;他在牆上的一個控制板上輸入4位數字。門開了,房間裡沒有窗戶,只有灰色的牆壁,灰色的擱架,架子上擠著成百上千盒灰色的錄影帶。
“會好起來的,對嗎?”
“肯定會挺過去。”他開始掃視那些擱架。“你呢?”
“有一點兒害怕。”
他把額前長長的棕色頭髮甩到腦後。“我已見慣不驚。呃……你到底要找什麼?”
“芝加哥水區10。”
“咱們尚未譜完的交響樂?”
“正是。”
去年夏天,我們開始為芝加哥水區製作一部宣傳片,介紹自來水是怎麼從密歇根湖到達人們家裡的水龍頭的。水的旅行從取水裝置開始。取水裝置位於離岸幾英里遠的40英尺深的湖底。大量湖水從裝置抽入,經管道透過水下隧道,隨後進入岸上的兩個水廠。水廠處理過濾之後又透過另一個地下管網配送到遍佈全城以及郊區的上百個輸送中心,這些中心再把水泵入千家萬戶。
簡單至極的設想,歎為觀止的工程!
不幸的是,才拍了一半,便發生了“9·11”事件,水區立刻取消了該專案。鑑於當時的形勢,製作自來水生產過程的宣傳片當然很不明智;不過幸運的是,專案取消之前,我們已經做了的部分依舊還是拿到了報酬。
可能比舒伯特11拿到的多一些。
“找到了。”麥克指了指架子頂層那一堆錄影帶。“想要哪幾盤?”
“情景再現期間的拍攝花絮。”
麥克踏上活動摺梯,向上跨了一步。“當時拍這些鏡頭的確是很好的創意,就是你提出的。”
我不禁笑了。我們曾乘坐市區的拖船從海軍碼頭出發,去探查一個名叫卡特·哈里森的取水作業區。其實卡特·哈里森就是一個小小的吊橋連在一起的兩個圓筒;一個圍著石灰岩和紅磚牆,另一個外表是白色,邊上是自上而下的淺粉色條紋,就像一個巨大的婚禮蛋糕,只不過它中心矗立著一個小小的塔尖。儘管出於安全原因,我們沒能去拍攝圓筒內部;而迪威爾裝置——船工們稱之為“志願者護士”,就是實際的抽水之處。
在石灰岩和紅磚牆圓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