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想起老版《陰陽魔界》2裡,主人公的飛機消失在時間隧道的情景。
坐在接待區,拿起一本上月的《培訓與發展》雜誌3讀起來,只覺得味同嚼蠟;不過,在與黑幫嘍囉和聯邦調查局特工緊張交鋒之後,我反而很享受這種無聊又散漫的時光:終於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對於職場上的規矩,我還是摸得很清楚的——畢竟鑽研過多年。
職場兩大黃金法則:增加營利和避免問責。你在兩方面分別花費精力的多少取決於宏觀經濟形勢、上季度的經營狀況以及你在公司內具體擔任的角色。當然了,這一切必然導致一個嚴重後果:競相造假,欺上瞞下。
表面上看,企業政治常常微妙隱秘,波瀾不驚,其實內部的爾虞我詐比傳統意義上的政治鬥爭還要嚴重得多。媒體對於企業機密部門的政治鬥爭少有披露,企業中各種落井下石的行為也因此更加肆無忌憚。就算有什麼“尷尬”的新聞洩露給了媒體,公司也總是以股東利益最大化為由來粉飾遮掩。
企業政治對我的吸引之處,則是判斷出各人在打什麼算盤。這並不難。一般來說,人們傾向於信任我這個第三方,認為我並非利益相關者——當然也確實不是。不過,每當出現什麼問題時,也總是第一個怪到我這個局外人頭上。所以我也學乖了,說話也字斟句酌起來。
接待人員領著我穿過一條走廊。兩邊的牆上有些嚴肅、冷調的裝飾,地上鋪著厚重的嗶嘰地毯。助理副總戴爾·裡迪的辦公室很大,並不像其他高管的辦公室一樣位居角落。而且,他顯然級別夠高的——有自己的助手打電話安排預約,並且領到辦公室來。
只見有人起身、從桌後繞過來迎接我——竟是一個女人!我真不敢相信,驚愕不已!她身高約莫五英尺二英寸4,金色的短髮富有光澤,面板白皙,獅子鼻;海軍藍西裝,並無襯衫;30歲左右。整個兒顯得樸素簡潔,精明幹練。
“幸會,艾利,”清脆的英式口音,真是快人快語。“久仰大名。”她微笑著伸出一隻手——指甲咬到了肉根!
“謝謝你,裡迪女士。”
“就叫我戴爾吧。”
地毯和窗帷上散出一股陳菸草味兒。她招手示意我來到角落裡一張桌子前。桌上放著今天的《華爾街日報》、《紐約時報》和芝加哥的兩份報紙5。我拉出一張藤椅正準備坐下,突然一個踉蹌——原來是絆到了一雙鞋。我彎下腰把鞋撿了起來。
“抱歉,”她笑了。“我的跑鞋。丟到角落裡吧。”
又是一個愛健身的極客。
“你愛好跑步?”
“對。沒時間去健身俱樂部,就在湖邊跑跑。”
和布拉謝爾斯差不多嘛。我知道該怎麼和她打交道了。我坐下來,瞄了一眼報紙頭條。她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拿出一包“皇家樂富門”6。“現在新聞少得可憐啊。”她劃上一根火柴。
我抬起頭。她笑意盈盈,而那雙褐色眼睛裡卻流露出堅韌,似乎經歷過磨難。
“那就等到夏天再看啊7。”我看著她的香菸說。
“說真的,我現在八分鐘還能跑一英里哦。嘿,要是有時間的話,還會去參加那該死的三項全能8也說不定呢。”她點上煙,吸了一口,吐出一行。“你其實比電視上漂亮。”
胃部一陣翻騰。她知道那場審判。這單生意沒戲了。
“該死。”她躍起身來,椅子上的柳條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我忘拿筆記了。”
桌上亂七八糟地堆滿了檔案和書本,還放著一臺座機電話,一隻手機。這一堆東西下面壓著一本老式皮封面吸墨紙簿,紙簿裡夾著一張棕色吸墨紙。桌後立著一個帶兩層擱架的書櫃,頂層擱架上擺著一張鑲框照片。照片上有兩個男孩,都是深色頭髮,深色眼睛,擺出典型的足球隊員的姿勢:手上拿著球,單膝跪在草地上。
她是白面板,而男孩們是深色面板。我和蕾切爾恰好相反。有意思。
她走回桌前。
“這麼說在公司合併之後你加入五大湖了?”
她點點頭。“公司需要一場大刀闊斧的改革,尤其是培訓與發展部門。退休提前,人員減縮,提高效率,降低浪費。”看她這個潑辣務實、乾脆利落的作風,想必已經雷厲風行地興利除弊。
“來美國多久了?”我問。
“大概十八個月。”
我指指男孩們的照片。“這麼久,足以讓他們參加足球隊了哦。”
“他們還在英國。”她神情淡淡的。“我也不清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