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遇理當還是有的,但正英皇帝此番顯然是下了狠手,大筆一揮竟是要將他推出午門斬首。燕朝數百年,拉出去砍頭的皇子楚王爺也算是開了個先例。
韓辛辰怎麼說也是正統的皇家血脈,這麼辦不等於是掄圓了胳膊打自家臉。大臣們聽了這訊息也是一驚,想上奏有恐怕自己給牽扯進來,白白害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末了也只有搖搖頭感嘆:“看著溫潤仁厚的皇上,骨子裡卻比誰都果決狠戾,只怕是在他手下這官兒不好當啊!”
相比於百官驚歎,蹲在天牢的韓辛辰知曉訊息後要鎮定許多,他盤腿坐在破舊的木板床上,抬眼看著桌前忙碌的蘇美人。他從上次開始便每日都來,不說舊事也再不提種種承諾,只說今天又準備那些飯菜,出門見了什麼稀罕事兒,正常的不像是對個將死之人。韓辛辰估摸著他應當是知道了,嘴角揚起笑道:“就算我死了,江東的勢力也依舊在。皇上想殺雞儆猴,讓他一時伸手夠不到的地方能消停下來!更何況我娘當年在父皇面前可是說了錢太后不少壞話,那老婦記仇著呢!她斷不會出言相勸讓皇上留我一條性命。莞煙,等我人頭落地,你大仇得報之時應當出門買兩掛爆竹回來慶祝慶祝。”
蘇莞煙就像是聽不到他的挖苦擠兌,自顧自地擺好飯菜,輕笑道:“王爺,你熱不熱?我去找牢頭端些溫水給你擦擦身子,飯菜備好你先吃著!”說罷急匆匆的轉過身出去,紅了眼眶的瞬間不像讓他看見。
到行刑的日子,連著幾天都是陰天,風“颼颼”地刮終於有了點秋天的樣子。刑臺上臨時搭起了個簡單的棚子,四面用白娟圍得嚴嚴實實。刑場上裡裡外外圍滿了人,有惋惜的,有痛恨的,也有純粹看熱鬧的。百官到了不少,也個個神色各異。
韓辛辰自己走到了刑臺上,沒有繩索綁著,儀容乾淨,不見丁點慌張,高冠束髮,一身華服比高臺上的各級官員更有氣魄,哪有一點死囚的落魄樣子。劊子手對他也是恭恭敬敬,拱手將人請進棚子,隔了白娟,外面隱隱約約只能瞧見幾人的影子。“臨死了都這麼風光,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一個死鬼也要擺闊氣!”“謀逆叛亂理應是千刀萬剮!”底下有人罵了起來,怒氣衝衝的樣子活脫像是自己家人被他剝了皮。
距離斬首的時辰還有一會兒,底下的人群中起了騷動,有人一身斬衰喪服,手執一隻白瓷酒壺緩步行到了刑臺之下。
抬起臉來,來人有一雙杏核似的眼睛:“王爺,莞煙答應你的,他日你若是上了斷頭臺,我給你送行。”
清酒一杯推到白娟簾子下,韓辛辰伸手從縫隙中把酒杯接進來,酒未入口,人已有了七分醉意,心裡空蕩蕩的,眼角漸漸溼潤。楚王爺以為生無可戀是不怕死的,可真到了這一天,才猛地發現自己也不過是貪生怕死的宵小之輩,不甘心從此再見不到淺笑的蘇美人,不甘心從此他的好壞再與自己沒有拌飯瓜葛。
一口將酒水飲盡,韓辛辰將酒杯重重摔在地上,低聲道:“楚公子請回吧!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馬上就到時辰了,刑部尚書揮揮手示意侍衛將家眷拖走,早已是泣不成聲,蘇莞煙雙手緊緊抓住刑臺的邊緣執拗地搖搖頭。
日晷上的陰影與午時的刻痕將將重合,紅頭籤便被丟在地上。
“行刑!”話音才落,迸濺出的鮮紅血跡便染紅了白娟。蘇莞煙被擠在人群中失了力氣,一分悔,一分恨,八分的痛徹心扉。
“公子!公子!”小哲抱住比自己高出一頭的男人,拼了命地往人群外擠:“在這裡暈了,那是會被踩死的!”
“回錦陽府!我們回去”,蘇莞煙眼中無神,伸手抓著小哲的衣袖喃喃地重複:“我答應過他的,我們回去,回王府守著他回來。”
“他回不來了!他死了!”小哲狠狠甩開蘇莞煙,從來是一臉麻木的人也紅了眼睛:“他死了!”
蘇莞煙像是著了魔怔,沒休息一日便吵鬧著回了錦陽府,蔣崇琴對這顆棋子尚算地道,不僅沒有扣留大都,反而特意安排了馬車送他回去,臨走時將一副畫像贈與他。
畫上的人與韓辛辰有七分相似,眉眼飛揚,一身黑袍用銀線滾邊,手提墨色長槍很是英武的樣子,落款分成兩排,一排是筆走龍蛇行,另一排卻不敢恭維,歪歪斜斜地寫著“阿楚”。
“原來他就是阿楚”,蘇莞煙垂下眼眸,把畫作小心捲起來。
恩恩怨怨都因他而起,可那人早不知魂歸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BE的就停在這裡吧,可以當楚王爺真死了,蘇美人回到王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