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昨夜主事廳裡是不是什麼東西摔了。
“你如何知道?”盛三奇怪地看著她:“昨日公子案几上的兩個硯臺都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上好的端硯和歙硯呢,雕工精細,大師手筆,是原來太守的收藏,現在難尋啊。公子讓我臨時上街去買,說馬上就要。大晚上的,上哪裡去買這麼好的硯臺,匆忙買回來的兩個公子都不滿意,居然一抬手又給摔了,最後是宋大人把他那兒的硯臺送來,這才解決。”
盛三皺著眉頭感慨:“公子以前從不挑剔這些身外之物,兩個銅錢一支的便宜毛筆也用得慣,怎麼如今……”剛剛發達起來,就開始恢復那種世家公子哥的奢靡作風了?不像啊,公子不是那種人,除非……
盛三狐疑地端詳面前這位勾著唇角正偷笑的姑娘,靈光乍現:“你惹公子生氣了?”喲呵不錯啊,能把他家公子氣成那樣,顧大夫如今功夫見長啊。
“噓,噓,”顧朝歌急忙讓他噤聲,跳腳道,“和我沒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懂不懂?”
盛三默默看著她,無言以對。這兩個人的關係,他表示看不懂。
顧朝歌抿著唇又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輕咳兩聲,佯裝正經:“盛大哥,就這樣啊。我走了,今日還要出診呢!”她裙襬一轉,身子一擰,興高采烈跨出門去,卻不是去出診,而是去尋衛瀠——如今的燕夫人,要好好和她炫耀自己的勝利呢!
顧朝歌是高興了,但是伊崔手下大大小小的文吏們不高興了,主事廳裡連續數日瀰漫著詭異的低氣壓。伊崔不是一個會將私人情感摻雜在公事中的人,他處理起事務來依舊是以往的作風,有條不紊,一絲不苟,按章辦事,又兼之靈活機變,沒有出過什麼差錯。只是……對於和他日日公務接觸的文吏來說,雖然得到的指示很明確,也是伊大人一貫的處事風格,但是伊大人的臉色……活像每個人都欠了他一萬兩黃金似的。
無論好訊息壞訊息,他都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偶爾稱讚某個下屬“做得不錯”,那表情和宣佈“你犯了大錯”也沒差別。好像突然之間,一貫笑容和煦的伊大人忽然不會笑了一樣。
亂世裡無論幹什麼,這碗飯都不好吃啊。伊崔手下的大小文吏們內心默默流淚,無聲承受。
這種情況足足持續半月有餘才被打破,而打破它的不是始作俑者顧朝歌,而是一封來自蘇州張遂銘的信箋。
他同意了燕昭劃定的時間和地點,但是卻提出要求,燕昭的隨行人員中必須有薛吉和伊崔。
一個是謀略第一,一個是吏事第一,堪稱燕昭的左膀右臂。張遂銘要這二人隨行,表面說仰慕二人才幹希望得見一面,實際上難道不是想一網打盡?信箋一到,燕昭身邊的文武下屬傳閱一瞧,立即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該不該同意此要求。
而伊崔手下當職的文吏們卻在默默地想,太好了終於不用看頂頭上司冷得結冰的那張臉了。如今已經入冬,雖然揚州還不太冷,可是、可是主事廳裡很冷啊!
“什麼?伊崔也要去?”
一聲尖叫,驚起一群候鳥。衛瀠掏了掏險些被震聾的耳朵,安坐如山:“顧朝歌,你給我先坐下,我慢慢告訴你我知道的情況。”
顧朝歌猶自憤憤:“他腿不好,身體也不好,怎麼能長途跋涉,還是去那種虎狼之地嘛!”
衛瀠嘆氣:“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我家夫君去啊。”太守府是辦事的地方,衛瀠不住太守府,住在附近燕昭專門為她改建過的一座大院子。顧朝歌與她走動很方便,不過她從衛瀠口中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已比那封信的到達時間足足晚了五天。
換言之,木已成舟,伊崔非去不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可更改。
這等機密之事,紅巾軍上層瞞得很嚴,以致於顧朝歌在太守府住著,人緣那麼好,還有個當將領的師兄,可是居然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就連伊崔本人,在就診的時候也從未提及過此事。
衛瀠還是在一切計劃敲定之後,燕昭心情放鬆,在床上隨口和她漏了幾句。可能也並非無心,而是故意告訴她,讓她探探顧朝歌的反應。
“我覺著夫君的意思,是希望你隨行,畢竟你是醫官長,隨軍是遲早要面對的職責。伊大人身體不好,你可以隨軍照料他,而且萬一張遂銘有陰招,比如下毒什麼的,非得你在場解決不可。”
顧朝歌連連點頭:“好好好!君上真英明,我去,我當然要去!”
“可是……”衛瀠猶猶豫豫:“伊大人似乎不希望你去……”不然也輪不到讓她來傳話,燕昭直接和顧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