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已經不喜歡她了吧。
衛尚淡淡一笑:“這些俘虜都是宋大人如今最缺的青壯勞力,趙將軍囑咐我,其中若有資質好又意志堅定的,不妨讓他加入紅巾軍。我本以為那少年是貪生怕死的逃兵,既然你說他已做到張遂銘的百夫長,想來沒有理由要在戰局未定的情況下逃跑,除非他是真心想投敵。”頓了頓,他又補充他的判斷:“一個投軍的不掩飾自己的過去陣營,被當成俘虜抓起來,看起來他不太機靈,不像探子。”
衛尚的分析頗為縝密,顧朝歌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佩服道:“衛大哥,你現在不一樣了啊。”
衛尚頓時有點得意,而且還不想裝作謙虛,所以迫不及待追問她:“你說說,我哪裡不一樣了?”
“變聰明瞭!”顧朝歌豎起大拇指,由衷稱讚。
這個……衛尚內心有點兒小鬱卒,難道他以前表現得很蠢?
*
衛尚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他說留宿這晚要來幫顧朝歌打下手,果然如期而至。顧朝歌其實有點好奇,萬一他押運的那群俘虜跑了怎麼辦,衛尚以不屑的口氣告訴她,他們除了跑進深山,別無地方可去,小城方圓百里都是紅巾軍的地盤。大冬天的,跑進深山就是死,做俘虜還能有口飯吃,他們沒那麼蠢。
“那我們現在打到哪兒了呀?”顧朝歌好奇地問:“什麼時候能結束?”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了,每一次有新的傷兵被運來,都會帶來新的戰報,每一批傷員都毫不猶豫地說戰事馬上就要結束,紅巾軍立刻就要佔領全江南。
可是戰事一直沒有結束。
“哪能那麼快?張遂銘的地盤大著呢。”衛尚的答案和士兵們的完全相反,他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圈,表示想要全吞掉還是需要時間消化的。
“不過……”他想說個大秘密,不過剛開了一個頭,雙手就接下了顧朝歌遞來的鐵棒,在煮沸的大鍋裡攪啊攪。大鍋裡是洗過後又被煮一邊的各種外傷工具,水中加了鹼,第一遍的清洗不能完全清除乾淨,第二遍煮的時候還有一些血絲上浮,然後慢慢化成血水。
大晚上的做這種活,衛尚覺得有點嚇人。而且顧朝歌告訴他這還沒完成,這些工具還得第三遍上蒸鍋蒸一盞茶時間才可。他又望望不遠處,老吳和幾個醫官協力將白酒倒在血跡斑斑的一大堆白布上,然後用火把點燃焚燒,煙氣沖天,。顧朝歌告訴他,直到燒成灰燼才能將它們就地掩埋,而且這是每天晚上都必須完成的任務。
衛尚看得很是驚奇:“你們這兒的做法真麻煩,軍中可沒這麼多講究!”
顧朝歌皺了皺眉:“那他們怎麼做?”
“河水洗一遍,蠟燭燒一燒,直接用唄,這還算好的,碰上戰事緊張,連清洗的功夫都沒有。”衛尚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簡略說了下,見顧朝歌的眉頭皺得更緊,他為那些醫官辯解道:“不是他們不想,而是傷員太多,忙不過來。照你這般繁瑣程式去做一遍,不知道其間有幾個人會血流光而死。”
“可是……可是那樣會出事的呀……”如今是冬天還好,等春天一來,染上疫病怎麼辦?而且……“傷員很多嗎?我們不是一直在打勝仗嗎?”
她眨著一雙渴望求知的眼睛,盯著衛尚看,打仗什麼的她是徹底的門外漢。衛尚被她看得心撲撲跳得飛快,又有點為人師的驕傲,告訴她:“張遂銘現在可狡猾了,龜縮不出,幾座重鎮的城牆被他修得特別高特別厚,易守難攻。我們雖然一直佔上風,可是攻城依然會死很多人啊。”有些他親眼目睹,有些則是道聽途說,他在軍中歷練,可是趙南起決不敢將衛家老二的這個寶貝兒子送上戰場殺人或被殺。
眼見顧朝歌因為他的話更加愁眉不展,衛尚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於是努力安慰她:“別擔心,我來之前聽趙將說……”他壓低聲音,左顧右盼,見沒人注意他,才偷偷對顧朝歌小聲說:“張遂銘似乎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
顧朝歌愣了一下,隨即反問他:“那松齋先生呢?”
“松齋先生?那是誰?”衛尚沒聽過這個名字:“是張遂銘的幕僚嗎?”
“是他的大夫,就像皇帝的御醫一樣,專門隨侍張遂銘左右。”想起會盟宴當日那人的有意為難,還有他和師父一樣的姓氏,卻天差地別的醫術,顧朝歌心中微覺諷刺,口中喃喃道:“希望這位松齋先生足夠有用,助戰事早日結束。”
哈?!衛尚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瞎猜測著,這個松齋先生難道是我軍的細作,專門派去害張遂銘的?
若真是如此,君上好高瞻遠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