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伏在妻子床前,握著她的手,深情凝視。那含情脈脈的樣子,看得顧朝歌起雞皮疙瘩,可是……又有點羨慕。
兩人情意綿綿,顧朝歌不好打攪,便默默拿著方子走出去,遞給門口的褚大將軍:“師兄,抓藥。”
褚東垣懶懶地瞥她一眼:“你可以?”
意思是你真的能救趙南起的夫人和他孩子?
顧朝歌把方子往他跟前又送了送:“你馬上抓藥來,我就能治。”
“喲喲,小淚包出息了,敢指使你師兄了啊。”褚東垣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起來,彎下腰來打量面前的小姑娘。剛剛那一抱純是歡喜,沒仔細看清楚人,如今細細打量,在她的眉眼間尋找幼時那個小淚包的神態,越看越覺高興,禁不住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小腦袋。
顧朝歌卻警覺地後退一步:“師兄,你髒。”
他手上的泥匆匆洗去,指甲縫裡尚有殘留,小淚包從小就跟著師傅學習愛乾淨,肯讓他的髒手碰她才怪。不過小時候,他非要揉她的腦袋,她多半隻敢憋著嘴淚汪汪地指控他,絕不敢這樣明目張膽拒絕。
褚東垣不知道,如果他早兩年和顧朝歌重逢,她多半也是不敢拒絕只敢默默委屈忍受的。
有人教會了她怎樣說不。
“小淚包真是長大了。”褚東垣哈哈一笑,語氣欣慰又惆悵。然後從她手裡接過那張方子,他看也不看,揮揮手就走:“成,我親自去抓藥。”
“人家現在才不是小淚包。”顧朝歌嘟囔著說道。如今除了伊崔,誰都別想惹哭她。不過想想師兄讚許的眼神,她覺得還是挺高興的。
褚東垣和她年紀相差七載。他離開師門的那年她才九歲,幼時的日子有一半都是他帶著她玩兒,記得褚東垣決意南歸回褚家時,她哭了兩日呢。
能在這裡意外重逢,真是很大的緣分啊。
顧朝歌感到開心。
可是,帶著幾個手下兵很快去而復返的褚東垣卻不開心:“小淚包,竹葉石膏湯,要十五兩生石膏,藥鋪的夥計說你是坑害人命,不肯開!”他陰沉著臉:“竹葉石膏湯用來治療熱病氣陰兩傷之證,這沒錯,但是生石膏是猛藥,尋常開一兩都算多的,你居然要給趙家嫂子開十五兩?!”虧他還相信她的醫術,看都不看便去抓藥,強行把關門的藥鋪敲開,結果藥鋪的夥計一看這方子,臉都黑了,說這是毒藥,要死人的!
褚東垣拿過方子一看,十五兩生石膏,他也嚇了一跳。通常認為生石膏太涼,均不敢大用,更何況是給一個懷胎九月的孕婦,別說可能滑胎,弄不好要一屍兩命。
顧朝歌不接方子,不改。
她道:“方子沒錯。生石膏能透熱外出,金匱要略裡寫著呢,你自己不好好讀書,怎麼反倒來怪我不會用藥?”她振振有詞,一派她是大家她說得都對的樣子,褚東垣看得大跌眼鏡,以前那個教訓兩句就眼眶紅紅、乖乖聽話的小丫頭呢,她到哪裡去了!
“東垣,你抓不來藥,我去抓。哪怕把藥鋪砸了我也定能把藥抓回來!”趙南起很著急,雖然夫人的高熱已退,但人還是不舒服,褚東垣這小子不靠譜,他自己去!
他著急,褚東垣也急:“趙兄,生石膏十五兩,哪家藥鋪都不敢給你抓這麼多!”這傢伙到底有沒有點醫藥常識!
“一家不成,那就多抓幾家,”趙南起信誓旦旦,“反正顧大夫怎麼開的方子,我原樣抓回來!”
褚東垣愣住。
趙南起這是……無條件地信她。哪怕是十五兩能要命的生石膏,他也相信顧朝歌和別的大夫不一樣,她說這藥能救他夫人,他就相信。
小淚包現在,不錯啊……
褚東垣看向顧朝歌,後者朝他眨了眨眼,聲音依舊軟軟,卻很堅定:“師兄,聽我的,我一定會治好趙夫人。”
“好吧,”褚東垣嘆了口氣,沒把方子交出去,“趙兄陪著嫂子,我再去抓藥,這次定不負所托。”生石膏十五兩……就十五兩吧,大不了讓手下亮刀子,他把佩劍解下往藥櫃上一拍,不信夥計敢不給。
第42章 雖然作者一直很萌
馬車輪子的軲轆軲轆聲在空曠的石板街上響著,無論白日的大婚是何等風光熱鬧,夜晚的揚州依舊必須戒嚴,街上無人,家家閉戶熄燈安歇。走在街上,感覺空寂如鬼城一座,只有遙遙的打更聲提醒著伊崔夜已深。
賓客散盡,王奉懷也被送去別館歇息,宋無衣在府中料理雜事,伊崔披裘,抱著小小的銅暖爐,倚在車壁上,睏倦得昏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