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幹練的氛圍。
舒淺走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裡,忽然腦海中就閃過一個不真實的畫面:曾經嘻嘻哈哈玩吉他玩滑板玩街舞的秦緒忽然就穿上了筆挺的黑色西裝,不苟言笑地站在這個基調灰暗的大廳裡“指點江山”。
這一幕著實有點難以過渡,她晃了晃腦袋靜下心來,這才察覺眼前的磨砂玻璃門上正貼著“Director Qin(秦總監)”的標籤,便伸手輕輕敲了三下。
“請進。”房間裡如期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只是舒淺推開門後卻微微一怔,因為眼前的畫面似乎和她剛才腦海中閃過的那個就這樣重合了——
他還是之前那套精緻不苟的西裝,此刻半靠在椅子上,雙手交疊在桌前,目光平靜而審視般地注視著她。
舒淺收去心頭那絲略微陌生的感覺,垂下眼簾走過去把檔案遞給他:“這是我負責的那部分總結。”
秦緒接過資料夾,卻只是往桌上輕輕一扔,似乎並沒有要看的意思,只是抬眸牢牢盯著舒淺,聲音低沉而不容置疑。
“舒淺,我們談談。”
穆楊送了舒淺,沒開出多遠就接到了韓亦的電話:“穆大哥,工傷認定流程走得挺順利,預計下個月出結果。但是正常的行政司法審查程式起碼也還要半年才能正式庭審,你那時候該回美國了,這個案子怎麼辦?”
“如果打得下去就交給你繼續,你有這個能力。只不過——”穆楊略微一頓,“恐怕恆天等不到那一天了。”
韓亦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嘆了口氣:“何洋也是可憐人啊,雖然撿回條命,但這輩子只怕也是廢了。”
兩人沉默下來。這樣的情況從不少見,那些傷殘死亡的案例,即使為受害者爭取到再多的賠償,也挽回不了破碎的家庭。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韓亦清了清嗓子,斂去心頭的沉重回到話題上:“那到時候提交訴訟,要不要把刑事訴訟一同交上去?走私雖不歸我們管,但呂剛可是蓄意謀殺。”
“不,”沒想到穆楊竟否定得直接,“我們只負責工傷案。”
韓亦一怔,有些難以理解。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千辛萬苦蒐集來的證據又有什麼意義?疑惑中,忽然想起那天拜訪呂剛後的意外,明知不可能,韓亦腦海中還是不可抑制地劃過一個念頭,神色頓時複雜起來——
難道他害怕了?
穆楊是什麼人,見電話那端沉默下來,立馬明白了他心頭所想,卻依舊不疾不徐平靜道:“我沒有害怕。”
咳咳,韓亦差點被自己嗆到,怎麼連他想什麼都知道?他的男神也太厲害了吧……不過短短五個字,倒也讓他瞬間安心下來,想到自己剛才的念頭不禁又有些好笑。
也是,那點小手段就讓他卻步的話,這個男人又怎麼可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和成功?
“且不說呂剛的背景,中國的工傷案,就算贏也贏得慘烈——臥病三年五載等賠償,誰能拖得起?”穆楊已經繼續開口,“但是它的不利因素,到我們這裡反而會變成有利:一方面拖時長,另一方面不會對呂剛構成威脅。我們聲東擊西,借這個案子分散他的注意力,自然有人在背後收拾他。”
他這一番耐心解釋,韓亦已經恍然大悟,頓時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接過總結道:“所以我們假裝對軍火的事情一無所知,專注於工傷訴訟迷惑呂剛,待他放鬆警惕再讓警察搗了他的老窩?!穆大哥,你真是太厲害了!”
穆楊淡淡一笑,卻又提醒:“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別人,也不要私自向警方透露。”
“為什麼?”
“呂剛的犯罪網路蔓延了這麼多年,警方不可能比我們還晚察覺。只有一個可能:他在內部有人。”
韓亦先是一驚,仔細一想又覺在理,只是這會兒也猶疑起來,不禁問出聲:“那我們打算怎麼辦?”
“放心,我已經找到幫手了。”穆楊勾起唇角,望著窗外蕭肅的秋意,“這個人,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
辦公室裡的氣氛有絲僵硬,秦緒依然是那個姿勢坐在椅子裡。而舒淺直直站在原地,沒有照他的吩咐坐下,亦沒有離開,只是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像是在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昨天的事情,”秦緒看著她,語氣竟然很真誠,“對不起。”
“我接受,但是請把鑰匙還給我。”舒淺說得一板一眼,倒讓秦緒表情鬆了鬆,有絲無奈地自嘲道:“唉,替你保管了這麼多年,才進了幾次門就被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