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車窗窗簾,再次依依不捨地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青山綠水,幾句詩浮現在我的腦海:“滿目青翠漸遠走,徒留惆悵滿心頭,此後日日長惦念,不知何時再重遊。”
“唉!”我長嘆一聲,放下了窗簾。再不捨,也得走!紫禁城,上書房,又在前面召喚我了。無奈啊無奈!
“禧兒,你怎麼了?”坐在我身旁的五姑婆——淑慧長公主關切地打量著我,“怎麼一路上淨嘆氣呢?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哪裡不舒服嗎?”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念書,我還想玩兒——這就是我當下的心聲,可我怎麼敢說出口?要是傳到康師傅耳朵裡肯定又要被說教一番。
“五姑婆,我沒事兒,” 我朝淑慧勉強一笑,“昨晚上睡晚了,早上又起太早,有點兒累而已。”
“累啦?”淑慧微笑著撫了撫我的臉龐,道:“那你靠著姑婆歇會兒吧。”
我“嗯”了一聲,便靠著淑慧閉眼假寐。乾坐著也是真累,既然有人主動提供“人肉靠枕”,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禧兒啊,”默了一會兒,淑慧柔柔地開口道,“往後出來玩兒的機會多的是。什麼時候你悶了就跟姑婆說,姑婆跟你皇阿瑪請旨,到時候接你到我府裡住幾天,我帶你到處走走,好不好?”
我微笑著答了一個“好”,心內卻連連嘆氣:還是算了吧。
前兩天的歡迎晚宴上,康師傅跟我們說了,淑慧長公主這回來了就不回巴林蒙古了,康師傅要把她留在京城,給她養老送終——這是康師傅在孝莊臨終前給出的承諾,也是孝莊的遺願。乍一聽到這個訊息,想著往後有可能可以多一個出宮的渠道,我也暗自高興了一陣,可轉念又一想,蓉玥是淑慧的準孫媳婦兒,我要是總找淑慧,蓉玥那傢伙一“羨慕嫉妒恨”,不知道又得鬧出什麼么蛾子來,還是省省吧。於是,這個念頭隨即就被掐滅了。
“瞧瞧,我們禧兒笑起來多好看吶,”淑慧寵溺地捏了下我的臉,隨後又攬住我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我點點頭,重又靠在淑慧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車子一晃一晃地,很有節奏感,“人肉靠枕”柔軟又舒適,不多會兒,我的眼皮竟真的發沉,漸漸耷拉下來……
“禧兒,禧兒?”一聲聲溫柔的呼喚傳入耳內,我迷迷瞪瞪地抬頭,眼睛撐開一條縫,道:“到了?”
“沒呢,”淑慧將我扶正,一邊幫我係斗篷一邊道,“外頭下大雨了,眼看著天又晚了,這兒離京城還有四五十里,今兒是趕不到了。”
“那怎麼辦?”我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
“借宿唄。”淑慧用手幫我抹了把臉,道,“好啦,趕快醒一醒,跟姑婆下車,你皇阿瑪他們都在等著咱們啦。”
“哦。”我應了一聲,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瞅了一眼,只見小穗和淑慧的貼身侍婢正打著傘在車旁候著,康師傅他們都已下了車,正往斜對面的一個黑漆大門走去。
這是什麼地方?看這大門的規制不像是行在啊。
“快下來吧。”淑慧催了一句,我“哦”了一聲,放下簾子緊隨著她出去,剛扶著小穗的手下車站定,一陣秋風夾雜著秋雨就劈頭蓋臉地狂撲而來,我立時打了個冷戰,腦子也徹底清醒了,捂緊了領口,緊趕了幾步,跟上了前頭的大部隊。
在康師傅的帶領下,大部隊進了大門後,沿著抄手遊廊進了一個寬敞的大廳。我們落座後,梁九功就指揮著一些宮女太監給我們上茶點,我端起杯子啜了兩口茶,卻忽見費揚古領著四五個人進來,跪在廳內齊呼:“奴才恭迎聖駕,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師傅看上去心情很不錯,滿臉笑容地讓他們“平身”,又對其中一位約莫五十歲上下的老婦笑道:“太夫人,今日朕可要打擾您清修了。”
那太夫人躬身道:“皇上光臨寒舍是臣妾修了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這別院本是犬子費揚古特為臣妾清修而建,設施簡陋,恐怕要委屈皇上和眾位主子了。”
那太夫人的話音剛落,我右眼皮就猛地一跳。好傢伙,今兒避雨居然避到費揚古的地盤來了!我趕緊瞪大了眼睛往費揚古身後搜了搜,在太夫人身後侍奉的是兩位婦人打扮的美少婦,那個驕橫跋扈的丫頭不在,再一看,石榴那小丫頭赫然跟在那太夫人身側,她倒也不怕生,站在那兒正偷偷地拿眼不時地瞄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我心下稍安——反正石榴那小丫頭也不認識我,我從人販子手裡救下她時,她還沒清醒過來。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