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永綬,胤褆一道回去後不久就日頭西沉,差不多是晚膳時分了,康師傅“移駕”到一個大蒙古包裡,準備與眾人同樂。
此刻的蒙古包內出現的蒙古王公又多了幾個,除了左右喀喇沁的兩位王爺外,附近的土默特部,鄂爾多斯部,克什克騰部,翁牛特部的蒙古王公也都出現在了宴席上。
招待蒙古王公的宴會總是熱熱鬧鬧的,不像內廷宮宴那般肅穆,康師傅對各位王公們也是一如既往地和善親切。扎什想得很周到,還特地讓人準備了幾個蒙古族歌舞表演來助興。
可是,只要是宴席,不管表面上多熱鬧,都比不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時的感覺溫馨舒暢,即使吃的是粗茶淡飯,也是有滋有味。而宴席,雖有美味珍饈堆積如山,瓊漿玉液侍列在前,可聽著滿天飛的歌功頌德,阿諛奉承,我總覺得缺了點叫做“人情味”的東西。
帳內是有些百無聊賴,可帳外應該是另一番情形——一天的那達慕落幕後,人們會點起一堆堆的篝火,圍坐在一起,唱歌,跳舞,彈琴,吃肉,有情人還會約在敖包相會,對歌,談情……這可絕對不是我的美好想象,而是事實!雖然這個大帳離人民群眾有些遠,但是熱烈的喝彩聲還是會時不時地鑽進我的耳朵。
就在我思量著要找什麼藉口才能離開這個有點無聊的蒙古包,到外面的廣闊天地去體會地道的蒙古風情時,梁九功忽然進來,到康師傅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見康師傅的目光往門簾處停了一下,隨即微微點頭,梁九功就又退出了門外。
若無要事,梁九功是不會在宴會進行到半途的時候進來的,既如此,咱就等“要事”過後再尋思出去的事兒吧。
“諸位王公……”果然,康師傅面露欣喜之色,提高了音量,似乎有什麼重要的訊息要宣佈。霎時,帳內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康師傅身上。“……今日是草原盛會——那達慕大會開幕,是個喜慶的日子,朕與諸位在此時相聚,不勝歡喜!方才朕得了一個訊息,可謂是喜上加喜啊!哈哈!”康師傅說到此頓了頓,賣了個關子,眾人的注意力更集中了。“最近朕得知有一股劫匪在漠南橫行,今日其中的兩個已被擒獲,現就在帳外!”
康師傅的“喜訊”剛宣佈完,四周就一陣交頭接耳,帳內各人神色各異,有面帶笑容頻頻點頭的,有茫然不知所謂的,有驚訝詫異的,也有無甚表情看不出情緒的——比如說扎什,他的大兒子噶爾臧則回頭看了他一眼。
康師傅掃視了一圈,向帳外朗聲道:“將人犯帶進來!”
門簾一挑,先進來一個年約四十上下,頭帶珊瑚頂,身著一品麒麟補服的官員。
我一瞧,這不是這是三等公、平“三番”時立下赫赫戰功的驍將,目前已成為領侍衛內大臣的倭赫嘛。此人的右眉骨上有一道疤,很是顯眼,又因他的名字跟當年被鰲拜藉口殺掉的康師傅的“死忠侍衛”——倭赫的名字一模一樣,因此,雖然只我跟他打過幾次照面,沒說過話,印象卻很深刻。跟在他身後進來的,是由四個侍衛押解著的兩個身穿蒙古長袍的男子,身上的長袍已破了幾個口子,貌似是被利器劃破的。
倭赫將馬蹄袖一甩,跟康師傅一施禮道:“啟稟皇上,兩個人犯俱已帶到。”
康師傅微微點頭,倭赫往旁邊一讓,四個侍衛就將那兩個“人犯”往前推了推。這兩個蒙古男子神情倨傲,不肯下跪,他們倆身後的侍衛死命往下摁都摁不下去。其中一個稍顯矮胖的蒙古男子口中罵罵咧咧,聽上去似乎也是蒙語,但卻跟我學過的蒙語不太一樣,因此我聽得不是非常明白,好像有什麼“博碩克圖汗”什麼的。
倭赫到了那倆人的身後,抬腿往那倆的膝彎處猛地一踢,他們這才被迫跪了下去,但那頭仍然是昂著的。這一昂,可就昂出問題來了,我發現其中的一個竟然就是那個擺攤的策旺!納蘭容若不是說他跑了嗎?沒想到又出現在這裡。想起他送我雪蓮的時候,跟我說“後會有期”,我心中不禁暗笑:這“後會”不免太快,又太怪了些吧。
策旺也在觀察著帳內眾人,顯然他最先看見了我,眼神中蹦出一抹欣喜,大約是看到我所處的位子之後,那欣喜之色隨即被瞭然所代替。隨後,他的目光與噶爾臧的相遇,噶爾臧的眼神明顯有片刻的震動,怔了兩秒立刻別開頭,端起酒碗裝模做樣喝了一口;扎什則仍是一臉的嚴肅,看不出什麼波瀾。
康師傅望了那兩個“人犯”一會兒,用蒙語詢問道:“聽你們的口音,你們應該來自厄魯特,為何不在家鄉好好生活,卻跑到漠南來當劫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