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不需要人攙扶著麼?”夏爾曼伸手在神父的胳膊肘上抬了一下,“您的眼睛是我見過最美的眼睛。”
“我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神父道。
“這一定很不容易。”夏爾曼的語氣充滿了同情。
“只要多摔上幾次自然就變得靈活了。”
“這聽了真讓人心碎。”
“殿下您的心地很善良。”
“不不,這和善良沒有什麼關係,”夏爾曼的聲音飽含感情,“任何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會為您所受過的苦難感到傷懷。”
“不,您是我迄今為止所見的人中最能感同身受的一個,我聽得出來,您是真正擁有高尚品格的人。”
夏爾曼笑起來,聲調像唱歌一樣道:“神父,我真後悔沒有早些認識您,我感覺到我們的心靈之中有部分貼近的東西,真好,我們現在終於認識了。”
“能得到您的賞識,我感到很榮幸。”
侍衛長有點聽不下去,他很想提醒神父王太子並不像神父所想的那樣,神父要為親王洗禮,最好是和王太子不要走太近,可又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來提醒神父,上帝,他真不擅長人際交往。
布魯恩輕搖了搖頭,抬頭看向前方,親王拄著柺杖,但走得氣勢十足,王宮裡的侍衛僕人都在紛紛行禮,看樣子親王也沒有想要理會後面密切交談的兩人,布魯恩只能輕嘆了口氣,祈禱能快點讓神父和國王見上面。
*
布魯恩堅決地將王太子擋在了國王的臥室門外,好讓神父單獨和國王進行談話,被拒之門外的夏爾曼緊緊捏了拳頭,感到一陣無力,是那種權力在手中流失他卻又無法阻止的無力。
夏爾曼往幽深的走廊看了一眼,蘭德斯所居住的那間宮殿就在盡頭向右拐,離國王亞爾林的臥室很近。
國王亞爾林已經非常虛弱,宮廷裡的醫師們早已束手無策,國王見到神父笑了笑,“如他們所願,我終於見神父了。”
“陛下。”
神父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願上帝保佑您。”
國王繼續微笑著,他輕咳了一聲,聲氣很虛地飄在空中,“時間過得真快,我的兒子們長大了,我卻變得衰老了,死神每晚都在我的床頭徘徊,哦,我這是又在說胡話了,神父,我是想說你是如何打動我那倔脾氣的小兒子的?你知道嗎?蘭德斯是我最後一個兒子,可憐的昆娜,我從來沒有責怪過她,上帝啊……”
想到早逝的妻子,國王情不自禁地痛哭起來,他手頭沒有手帕,屋子裡也沒有僕人,只用手掌蓋住了自己的臉,短暫的失控過後,亞爾林放下了溼漉漉的手掌,有氣無力道:“我可憐的兒子……”
國王顛三倒四地說著他可憐的妻子和可憐的兒子,他祈求上帝寬恕他的罪孽,一切有的無的,都在他生命的最終段全部消散,希望神父能帶給他以及他的兒子們平靜。
“我已經很久沒有懺悔了,神父,我不怕對您這麼說,在上帝面前我也一樣,我承認我的心並不虔誠,我早就背叛了上帝,”國王又哭又說的,已然疲憊極了,睡衣領口都皺成了一團,他壓根沒有留意到神父說了什麼,或許神父根本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自顧自不停地說著,他現在需要一個人聽他說話,一個同上帝連線的高尚的能保守秘密的人,國王躺在疊起的鵝絨枕頭上,神情像是醉了般喃喃道,“我是個罪人……”
國王和神父至少說了一個鐘頭的話,國王一直說到嗓子沙啞雙眼發直,他的眼睛和他的嗓子一樣乾澀得已流不出淚來,他已將憋了多年的話悉數說出,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神父始終說得很少,他靜靜地聆聽著,因為神父的眼盲,國王可以不用顧忌自己涕泗橫流的醜態,他從來沒有這樣痛快地在別人面前將自己所有的心事晾乾,難能可貴的是神父的臉色始終平靜無波,沒有惶恐也沒有同情。
國王道:“神父,感謝您,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平靜。”
“陛下,您是個好人,上帝會接納您的。”神父低聲道。
國王閉上溼潤的眼睛,“那真令我欣慰,神父,不,主教,我很高興由您來為蘭德斯受洗。”
*
神父從國王的臥房中走出,侍衛長在門口等候著,領神父去察看升任主教所要穿的衣服,當然神父是不能看的,只能用手去觸控。
侍衛長道:“需要我叫位僕人來幫您試禮服嗎?”
“不必了,”神父道,“我能自己來。”
侍衛長行禮後退了出去,替神父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