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斯似信非信地看她一眼,比較了一下外側和內側的價格標籤。他把外側的那份放回去,問:“你怎麼知道——別說這是特工的技巧,我也曾經是特工。”
“這屬於生活技巧。”娜塔莎嫵媚地撩了撩紅髮,“一位熱情的店員告訴我的,畢竟,美麗的女人總會有點特權。”
“包括超市貨物擺放的規律?”
“為什麼不?同樣的價格,更優質的貨物,”娜塔莎意味深長地說,“更小的投入,更大的回報。這就是我的生活。我們的生活。”
——作為更小的投入,可犧牲的部分。
這就是他們的生活。
巴恩斯的手停頓了一下,又流暢地伸了出去:“我聽說過你,很多次,在我還……是我自己的時候。”
娜塔莎深深地看著他。笑意從她的臉上淡去了,又蒙上一層新的微笑。
“他們怎麼說的?”她柔聲問。
“聰明。性感。冷酷。擅長利用所有優勢,尤其擅長利用感情。”巴恩斯說。
娜塔莎調整了一下站姿:“你自己怎麼想?”
“考慮到你執行的任務,你與之抗衡的是哪種人……必須得拿出真東西和真感情才能打動所有那些鐵血殘酷的暴徒。”巴恩斯說,“當然,得在真正重要的場面拿出來,那終究也得挖開你自己的傷口。付出必須小於收穫才有價值。我不認為現在是重要的場面。”
場面安靜了一會兒。
他認為這不是重要的場面,娜塔莎想。
“噢。”娜塔莎微微嘆了口氣,但設法將這聲嘆息裡包含的感情與情緒降到最低。她微笑著說:“我從未聽說過真正的你。但現在,我想你畢竟是隊長的老朋友。”
坦然地,巴恩斯將之視為一種高明的誇獎。
他們一起逛了超市,娜塔莎消失了片刻,然後弄來了一輛被遺棄的購物車。她將推車把手交給巴恩斯,巴恩斯想也不想地順手接過,他為自己的這一舉動驚訝了一下,最終只能歸結為娜塔莎的特工本質:她知道怎麼操縱人。
“我真想念這種感覺。”娜塔莎將生菜丟進購物車時感嘆道。
“怎麼,你忙到沒空在超市選購?”
“我是說兩手空空地走在超市裡,身邊有個強壯又英俊的男人為我服務。”娜塔莎側頭朝他微笑,隔著垂落下來的火紅額髮,她的神色似乎有些朦朧,彷彿一朵玫瑰正在盛放和枯萎。
老套的形容,可她的髮色和魅力都太容易讓人做出這樣的聯想了。
“史蒂夫肯定也為你做了這個。”
“他會為任何人服務。孕婦,孩子,老人,殘疾人……需要幫助和不需要幫助的人。”娜塔莎低啞地笑起來,“你就不同了,巴恩斯。”
巴恩斯翻了個白眼:“你說得好像很瞭解我。”
“我是瞭解……”
“資料和真人可是完全不同的。”巴恩斯打斷了她,“資料裡我們都是武器。沒有感情,沒有血肉,為任務而生為任務而死,沒人在意我們愛吃什麼愛穿什麼,他們收集我們的喜好就像收集程式執行的bug,嘗試刪除和修復。喜好怎麼是bug?人怎麼會有bug?”
這不像是他會說的話,可能是在小斯塔克的實驗室裡待了太久,聽了他太多廢話,所以也學會了一些詞語。
說到這裡巴恩斯突然有點生氣了,卻不知道是為自己生氣還是為誰生氣。
他總感覺並不是為自己一個人生氣,那種氣憤他也是有過的,有過很多次,混雜著委屈和痛苦。此刻他在生氣,可氣憤裡也有喜愛和溫暖。
那說不通啊。
生氣怎麼會喜愛和溫暖?他是在為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生氣麼?是誰在他混亂的記憶裡消失了?他以為那段經歷如同木石一樣呆板僵硬,就像那個國度一樣冰雪長凍。其實並不是那樣嗎?
那被他像垃圾一樣丟掉的細節裡……難道也存在過什麼珍貴的寶物,如同河砂中的金粒般匱乏稀世的美好?
巴恩斯頭暈目眩。血色在他的視網膜上蔓延,頭顱鈍痛,好像整個大腦在骨腔中跳動。
死與生的感覺從他身體深處迸發,火星般四濺。極寒與極熱在他的心肺中交替,疼痛很容易忍耐,甚至可以視為享受,可身體並不只生出疼痛,在血肉之軀中挖掘和成長的還有感情,陌生的、酸澀的、喜悅的感情……像白得發亮白得刺痛的冰原上隱約的一點小花。
疼痛那麼強烈。感情的疼痛比任何一種□□的疼痛都要強烈。這可是一個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