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緩慢地倒退著,倐而幾個跳躍,消失在茂密的草叢之中。
人群赤紅的眼睛狂熱地緊盯著,因為“她”摘下了斗篷。
輝光從地面升起。“她”靜立著,輕慢地打量著試圖將“她”定罪的人群。
拉斐爾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男人們眼中的貪婪、憎惡和女人們眼中的嫉妒與恐懼,是否知道這一切的緣由僅僅是因為“她”超凡脫俗的美麗。他太清楚這種事是為什麼發生了……這世上或許是存在巫師的,然而真正掌握著巫術的巫師,怎麼可能被無知的愚人們輕鬆制服?
到最後,凡人所犯下的罪行,往往比魔鬼能犯下的罪行更為嚴重。
哪裡是魔鬼引誘了無知的民眾呢?分明是邪惡的民眾將罪名栽贓給魔鬼啊。
但拉斐爾不敢說話,更不敢有所行動。他不知道這是否也是他本人的懦弱和罪行,更不敢想象“她”會經受的折磨。對那些折磨,拉斐爾再清楚不過。
女巫會被押送至世俗的法庭接受審查並最終定罪,“她”會被逼迫著脫光衣服,被法官們觸控和檢查,而那甚至會包括私處,因為需要確定她是否曾與魔鬼交媾;一切都將在公眾的檢閱之下進行,她會被鞭笞、針刺、鐵烙、水淹,她的胎記與疤痕將被作為罪狀,一旦她在酷刑中承認罪名(而這是必然的),就會被暫時看守起來——這期間將發生的種種不言而喻——等待被斬首或絞死後分屍,亦或者被送上火刑架。後者是更加常見的選擇,火刑將被展出,成為人群的盛會。
如果他剛才鼓起勇氣上前搭話……如果他把她從這裡帶走……如果、如果、如果……
只要是在人群找到她之前避開,拉斐爾就能運用自己的影響力將她保護起來。但現在他什麼也做不了,沒有任何辦法能撼動失去了理智的人群。
那黑壓壓的一大片,烏泱泱如水面的蚊蟲——他們具體來了多少人?幾十個?上百個?哪怕只有十幾個人,拉斐爾都有信心能從他們手中救下“她”……這些人,他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們真的認為“她”是女巫嗎?
誠然“她”的美麗絕對常人能有,那毋庸置疑是一種奇蹟。但女巫?真的嗎?這樣輝煌的景象真的能被認作女巫?
假若連“她”都會被視為女巫,那麼毫無疑問,創造世間萬物的上帝也是一位巫師。
然而,再多的思考在此時都無濟於事。拉斐爾什麼也做不了。他的心在痛苦中皺縮和顫抖,幾乎落下淚水。
瑪格麗塔實際上並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然,他聽到了這群人的喊話。但他不能真正理解他們在做什麼。
來到這個時代後,他依照慣例為自己取得了一個合法合理的身份。麵包店的那對老夫妻多年來沒能養活任何一個孩子,因此成為他們的孩子沒費多少功夫,他甚至沒怎麼修改他們的大腦,只是給了一點小小的暗示。
誤差在於他又一次被誤認為了女性。
這倒是不奇怪,他實際上並不是他自己,更多是他的母親,因此在他不對外做任何干擾的情況下,知性的生物都會將他預設為“女性”——或者別的可生育的性別,比如omega。
他還需要再長大一些才能被認作男性,在那之前,他可以接受女人的身份。
更何況被視為女人其實也更方便,作為一個在人類眼中擁有絕世美貌的“女人”,他出現在任何地點都不會引起重視,哪怕是出現在機密要地,發現他的人也傾向於裝聾作啞。
但被指認為女巫……?
這倒是全新的體驗。
“我不明白。”他在沉思中對自己說,“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對他們進行了心靈干涉的?我以為我在歇洛克和約翰身上已經練習得足夠精妙,不會再被普通人類發覺了。”
他想知道到底是哪裡露出了馬腳,因此順從地放任人群將他圍繞起來。
火把和燭光環繞著他,也將他的臉頰映照得更加清晰。人群陷入某種奇異的寂靜中,甚至有不少人開始環顧四周,試圖擠出人群悄悄離開。
但這種氣氛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就有人拿著枷鎖衝到他面前。
瑪格麗塔觀察了一下那個沾著褐色汙垢、散發著腥臭、佈滿生鏽的尖刺的刑具。
然後他拒絕道:“不。把這個拿開。”
“……啊?”試圖將他拷起來的人懵了。
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驚惶地看向旁人的眼睛。每個人都避開了他的眼睛。
周圍爆發出一陣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