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黑警察,兄弟走好!
1
冰輪斜輾鏡天長。江練隱寒光。危闌醉倚人如畫,隔煙村、何處鳴桹。烏鵲倦棲,魚龍驚起,星斗掛垂楊。
蘆花千頃水微茫。秋色滿江鄉。樓臺恍似遊仙夢,又疑是、洛浦瀟湘。風露浩然,山河影轉,今古照淒涼。
辛蘭用她清秀的筆跡,在筆記本的扉頁抄錄著陳亮的《一叢花》。他讀到它時,是大一第二學期剛開始的一週。
因為發燒,陳麥返校晚了幾天,這節奏的錯亂破壞了他們的約定,等見到辛蘭時,她似乎忘了那個電話,只說著無關的事。陳麥有些失望,就在課後揪住她,藉口抄上週的《形式邏輯》筆記,要來了她的筆記本。
這不過是個託詞,他根本沒有記筆記的習慣。吃飽了飯,他就在床頭一遍遍翻著這淡紅色的小本子,希望能從她的字裡行間感受些什麼。可惜,除了卷首這首詞,都是冰冷的筆記、三段論的例子和無聊的推演。本子有親切的味道,和辛蘭的呼吸一樣。他很想在上面寫點暗示的語句,如同在湖裡扔進一塊小石頭,但又覺得唐突,怕貿然出手,適得其反。
週日上午醒來,陳麥無所事事,撒了個尿就又上了床,準備看普魯斯特那磚頭一樣厚的《追憶似水年華》。老大進了城,老六還捂在被窩裡說著夢話,老二貓一樣打著呼嚕,老五輕輕地放著Air Supply的歌,抱著一本卡夫卡文集邊看邊畫。一隻野鴿子落在窗前,咕嚕嚕地在窗臺上溜達,啄著老二扔在那的小半個饅頭。陳麥扭頭看了它一眼,外邊陽光真好。
校園裡過冬的白雪早被熙熙攘攘的學生們踏得稀爛,像翻滾的泥漿。週末要是不進城,日子便乏味得難捱,老師們在週五搶上校車回了北京,留下無聊的學生們胡思亂想。學校鼓勵讀書,但圖書館的書陳舊不堪,文革時期的還沒淘汰,這也罷了,借書還要忍受幾個女管理員那怨婦般的刁難和白眼,借書就像借她的嫁妝。法大不比城裡的人大北大,⒌⒐㈡人家周圍院校里美女無數,吃喝發達,週末還能打工掙點錢。法大周圍只有一排用再生油做民工飯的小餐廳,不毒死這些政法學子已是燒高香。對面是錢多人少的油大,師兄們說那裡只出兩種生物——男人和恐龍。繁重的課程壓得油大的孩子們無暇喘氣,該校的娛樂場所,健身中心,甚至澡堂子都被寄生蟲般的法大學生多年佔據。查學生證的保安輪番被他們用香菸收買,看見熟人來了就回小亭子打電話。
樓道里猛地炸開了鍋,鬧得人聲鼎沸。樓道深處的88級老傢伙們又鬧事了。他們如今深居簡出,宿舍如狗窩一樣臭氣熏天,要不是偶爾拉個師姐來幹,宿舍裡就會爬出蛆來。總算熬成了大四,他們天天爛醉如泥,沒事就拿91級的小弟撒氣。可這些小弟中也有大哥,很有一些和陳麥一樣混出來的,吃軟不吃硬,你見過解放軍怎麼了?爺還見過土匪呢!樓道戰爭在這一層是家常便飯。
五湖四海的口音罵成一片,臉盆和拖把相撞著,吉他砸在牆上斷了弦,像高手彈出的揉絃音。老六是個多事的,帶著臭氣鑽出被窩,拎著棍子就要出去。“算啦,關你什麼事?”老五眼皮都不抬。
“91的傻逼們,出來!”一個嘶啞的聲音高叫著。被人罵成傻逼,屋裡的人紛紛動起來,心照不宣地找尋戰鬥武器。陳麥皺著眉扔了書,吊著腿坐在上鋪,猶豫不決。
“這雞巴不行,一嘴日了一個年級啊。”老二抽出一根棒球棍,起身穿褲子。老五從床下揪出一根包了泡沫的鋼筋,吹落了上面的土。老六找了一對鼓槌,覺得不夠,竟掏出一枚從陽關市帶回來的地雷炮仗,穿上球鞋準備應戰。見陳麥還坐著發愣就說:“還他媽想辛蘭哪?趕緊下來幫忙啊,你不幫忙,我們幾個只有捱揍的份。打完了這架,我攛掇兩屋子人給你哄抬物價,都幫你追她。”
陳麥呵呵一笑,從書架上抄起一根鋁管,輕輕躍下了床。出得門來,樓道里戰聲四起,跟美國片裡的監獄暴動似的,裡外已經接了火,一個酒瓶子帶著風聲從門口呼嘯而過。老六罵了句娘,伸頭看了一眼,點燃了手裡的炮仗。
“91的都回來!”老六大喊一聲。
地雷帶著煙飛了過去,裡面大亂,紛紛躲開這駭人的東西。一聲巨響,樓道里地動山搖,玻璃碎裂,人們的耳膜都要被震穿了。88級的師兄們吃了這一炸,想必頭暈耳鳴雞巴軟,半天竟無人說話,但他們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就回過神來,像被紅布逗起的一群野豬,瘋了一樣叫起來。
陳麥出了門,見硝煙瀰漫,紙屑亂飛,對門老大和一個88級的高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