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龍山,十六歲的槐也加入了另一夥綹子,那時菊香曾哭天搶地勸過槐,不讓他上山去當土匪。槐卻走得義無反顧,只回頭衝母親說了句:娘,等我殺了馮山,我就下山給你養老送終。
正文 中部 細菌(9)
菊香“撲通”一聲跪下了,衝著蒼天喊:老天爺呀,俺上輩子作什麼孽了。
去了南山當了土匪的槐,最大的樂事就是找馮山的麻煩,他經常帶幾個小土匪來騷擾二龍山上的馮山。馮山那會兒沒把槐當回事,覺得就是個孩子鬧點小別扭。槐畢竟流著自己的骨血。這是菊香給他留下的後,也是留下的一份希望。
那時,面對槐一次次的騷擾,馮山經常設下套讓槐來鑽,然後自己帶著人輕而易舉地把槐抓獲,再把他放了。馮山覺得這一次次接近遊戲的捉弄,是在教槐一種生存的本領。
每次他把槐抓住,槐都鐵齒鋼牙地說:馮山你殺了我吧。
馮山不殺槐,他怎麼能殺槐哪?槐是他和菊香留下的愛情見證,槐是他的未來。他揹著手繞著被捆綁起來的槐一圈圈地走,眼睛一直留戀地盯著槐,他在想:槐這小子是像自己還是像菊香。
槐咬著牙說:馮山,你不殺我可以,那我就殺了你。
馮山這時就笑一笑說:我不會殺你,一會兒就放了你,你別再回南山了,去山下找你媽吧,你媽不希望你當土匪。
槐啐了一口馮山,連血帶唾沫吐了馮山一身一臉,馮山嗅到了一股血腥氣。
馮山就嘆口氣,他揮了一下手,孔大狗就走過來。
馮山頭也不回地說:放了他,把他送下山。
孔大狗知道馮山和槐的關係,嘆了口氣推推搡搡地把槐往山下推去,槐一路走還一路罵:馮山,老子遲早要殺了你。
馮山背過身去,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如果日本人不來,這種遊戲還將會繼續下去,結果來了日本人,那一年槐已經二十一歲了。那時的槐在南山那夥綹子中已經很有威望了,甚至說一不二。南山那夥綹子的老大叫金葫蘆,當然這是外號。當綹子的老大經常會得到些不義之財,他把這些不義之財換成金條或銀元,然後裝在葫蘆裡,晝夜地掛在身上,聽著那些硬通貨發出互相撞擊的聲響,他滿足而又安穩,因此就有了這樣的綽號。貪財的人都怕死,金葫蘆也不例外,每次打打殺殺的活都指派槐帶著人去幹了,一來二去的,槐就很有威信。
正文 中部 細菌(10)
日本人一進駐二龍山就開始組建憲兵隊,到處招兵買馬。一個翻譯帶著一個日本少佐來南山談判,他們就找到了槐,槐當著金葫蘆的面沒有表態。金葫蘆頭就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俺不去,去了也沒啥好處。然後又衝翻譯問:一個月能給我多少?翻譯看了眼少佐,就衝金葫蘆笑了笑。
金葫蘆就揮揮手說:你們少扯,不給房子不給地,誰為日本人賣命?
日本人和翻譯下山時,是槐把他們送下山的,翻譯拖著槐的衣角說:你來吧,給你個憲兵隊長幹。
槐又問:有槍麼?
翻譯說:給日本皇軍幹事,怎麼會沒槍呢?
槐點點頭說:那你衝日本人說,三天後我就下山。
槐果然說到做到,第二天夜裡,槐帶著一個自己的親信,摸到金葫蘆屋裡,幾刀就把金葫蘆和他的壓寨夫人捅死了。然後舉著火把投奔了二龍山鎮上的日本人。
日本人也果然說到做到,把偽憲兵隊長這職務給了槐。槐穿著日本人發的衣服,腰裡別了把鋥亮的三八盒子回了一次家,菊香一見槐就傻了似的立在那裡。
槐拍了一把腰上的槍說:娘,我現在有槍了,二十響的。
菊香顫顫抖抖地說:你給日本人幹事會遭報應的。
槐笑一笑道:日本人給了我槍,給了我人,我就能殺死馮山了。
菊香搖了搖晃了晃,差一點跌倒,槐把母親扶到屋裡又說了句:娘,等我殺了馮山,就回來孝敬你過日子。
槐說完給娘留下兩塊銀元就一躥一躥地走了。
那一晚,菊香把自己吊死在自家屋樑上。
槐很隆重地為母親出了殯,他跪在孃的墳前,含著眼淚道:娘,你是被馮山害死的,兒要為你報仇。說完他抹了把淚,頭也不回地回了憲兵隊。槐固執地認為,娘是馮山害死的。如果沒有馮山,他就不會去南山當土匪,更不會給日本人幹。槐已經鑽進了牛角尖裡,走不出來了。自從馮山娶了文竹,他就更不能自拔了。
正文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