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是我,是我!不要錯打了!”潑皮道:“打也不錯,也該受一枚兒。”其夫假勢頭已過,早已發作不出了。潑皮道:“老兄放下性子,小子是個中人,我與你熟商量。你要兩人齊殺,你嫂子是搖錢樹,料不捨得。若拋得到官,只是和姦,這番打破機關,你那營生弄不成了。不如你舍著嫂子與我往來,我公道使些錢鈔,幫你買煤買米。若要扎火囤,別尋個主兒弄弄,靠我不著的。”其夫見說出海底眼,無計可奈,沒些收場,只得住了手,倒縮了出去。潑皮起來,從容穿了衣服,對著婦人叫聲”聒噪”,搖搖擺擺竟自去了。正是:
強中更有強中手,得便宜處失便宜。
恰是富家子弟郎君,多是嬌嫩出身,誰有此潑皮膽氣、潑皮手段!所以著了道兒。宋時向大理的衙內向士肅,出外拜客,喚兩個院長相隨到軍將橋,遇個婦人,鬢髮蓬鬆,涕泣而來。一個武夫,著青紵絲袍,狀如將官,帶劍牽驢,執著皮鞭,一頭走一頭罵那婦人,或時將鞭打去,怒色不可犯。隨後就有健卒十來人,抬著幾槓箱籠,且是沉重,跟著同走。街上人多立駐看他,也有說的,也有笑的。士肅不知其故,方在疑訝,兩個院長笑道:“這番經紀做著了。”士肅問道:“怎麼解?”院長道:“男女們也試猜,未知端的。衙內要知備細,容打聽的實來回話。”去了一會,院長來了,回說詳細。
元來浙西一個後生官人,到臨安赴銓試,在三橋黃家客店樓上下著。每下樓出入,見小房青帘下有個婦人行走,姿態甚美。撞著了多次,心裡未免欣動。問那送茶的小童道:“簾下的是店中何人?”上童攢著眉頭道:“一店中被這婦人累了三年了。”官人驚道:“卻是為何?”小童道:“前歲一個將官帶著這個婦人,說是他妻子,要住個潔淨房子。住了十來日,就要到那裡近府去,留這妻子守著臥房行李,說道去半個月就好回來。自這一去,杳無資訊。起初婦人自己盤纏,後來用得沒有了,苦央主人家說:‘賒了吃時,只等家主回來算還。’主人辭不得,一日供他兩番,而今多時了,也供不起了,只得替他募化著同寓這些客人,輪次供他,也不是常法,不知幾時才了得這業債。”官人聽得,滿心歡喜,問道:“我要見他一見,使得麼?”小童道:“是好人家妻子,丈夫又不在,怎肯見人?”官人道:“既缺衣食,我尋些吃口物事送他,使得麼?”小童道:“這個使得。”
官人急走到街上茶食大店裡,買了一包蒸酥餅,一包果餡餅,在店家討了兩個盒兒裝好了,叫小童送去。說道:“樓上官人聞知娘子不方便,特意送此點心。”婦人受了,千恩萬謝。明日婦人買了一壺酒,妝著四個菜碟,叫小童來答謝,官人也受了。自此一發注意不捨。隔兩日又買些物事相送,婦人也如前買酒來答。官人即燙其酒來吃,篋內取出金盃一隻,滿斟著一杯,叫茶童送下去,道:“樓上官人奉勸大娘子。”婦人不推,吃乾了。茶童覆命,官人又斟一杯下去說:“官人多致意娘子,出外之人,不要吃單杯。”婦人又吃了。官人又叫茶童下去,致意道:“官人多謝娘子不棄,吃了他兩杯酒。官人不好下來自勸,意欲奉邀娘子上樓,親獻一杯如何?”往返兩三次,婦人不肯來,官人只得把些錢來買囑茶童道:“是必要你設法他上來見見。”茶童見了錢,歡喜起來,又去說風說水道:“娘子受了兩杯,也該去回敬一杯。”被他一把拖上來道:“娘子來了。”官人沒眼得看,婦人道了個萬福。官人急把酒斟了,唱個肥喏,親手遞一杯過來,道:“承蒙娘子見愛,滿飲此杯。”婦人接過手來,一飲而幹,把杯放在桌上。官人看見杯內還有餘瀝,拿過來吮嘬個不歇,婦人看見,嘻的一笑,急急走了下去。官人看見情態可動,厚贈小童,上他做著牽頭,時常弄他上樓來飲酒。以後便留同坐,漸不推辭,不象前日走避光景了。後來眼去,彼此動情,勾搭上了手。然只是日裡偷做一二,晚間隔開,不能同宿。
如此兩月有餘,婦人道:“我日日自下而升,人人看見,畢竟免不得起疑。官人何不把房遷了下來?與奴相近,晚間便好相機同宿了。”官人大喜過望,立時把樓上囊橐搬下來,放在婦人間壁一間房裡,推說道:“樓上有風,睡不得,所以搬了。”晚間虛閉著房門,竟在婦人房裡同宿。自道是此樂即並頭之蓮,比翼之鳥,無以過也。
才得兩晚,一日早起,尚未梳洗,兩人正自促膝而坐,只見外邊店裡一個長大漢子,大踏步踹將進來,大聲道:“娘子那裡?”驚得婦人手腳忙亂,面如土色,慌道:“壞了!壞了!吾夫來了!”那官人急閃了出來,已與大漢打了照面。大漢見個男子在房裡走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