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霍格茫然地看著他,沒有回應。
“米勒到什麼地方去了?”安德魯斯問。
“米勒?”查理·霍格搖搖頭,“還是在老地方,在河邊的窯洞裡。”
“這件事是不是對他打擊很大?”
“什麼事?”查理·霍格問。
“牛皮的事。”安德魯斯說。他把幾乎空了的杯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雙手無聊地把杯子轉來轉去。“這對他一定是個沉重打擊。我想我從未意識到這一切對他究竟有多重要。”
“牛皮?”查理·霍格木然地問道,一邊眨著眼睛,“米勒沒事,他在窯洞待著呢。很快就會好的。”
安德魯斯剛要開口,卻注意到查理·霍格盯著自己看的大眼睛空洞洞的。
“查理,”他說道,“你沒事吧?”
片刻疑惑掠過查理·霍格的臉上,他皺了皺眉頭,接著他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當然,我很好。”他連連點著頭,“你看,你是威爾·安德魯斯,是不是?”
查理·霍格那雙大眼睛盯著安德魯斯的時候似乎變得越來越大,安德魯斯無法把視線從這雙眼睛上移開。
“米勒在找你,”查理·霍格提高嗓門,用單調的聲音說道,“米勒說我們要到什麼地方去捕殺野牛。他知道科羅拉多有個地方。我想他要見你。”
“查理。”安德魯斯聲音顫抖著說。他使勁兒握住酒杯,不讓手抖動。“查理,你要挺住。”
“我們要去捕獵,”查理·霍格繼續用單調的聲音說道,“你和我,還有米勒。米勒認識埃爾斯沃思一個剝獸皮的。馬上就準備妥了。我是害怕再到那邊了。上帝會保佑的。”他笑著點了點頭,並且眼睛朝下望威士忌酒杯的時候,還在繼續衝安德魯斯點著頭。
“你還記得嗎,查理?”安德魯斯聲音空洞,“你對那件事還有記憶嗎?”
“記得?”查理·霍格問道。
“群山——捕獵——施奈德——”
“那是他的名字,”查理·霍格說,“施奈德。那是米勒要去找的埃爾斯沃思剝獸皮的人。”
“你還記得嗎?”安德魯斯嘶啞著聲音說,“施奈德死了。”
查理·霍格看著他,搖了搖頭,笑了。一滴唾沫粘在他的上嘴唇,並且越聚越多,然後流進他下巴上灰色的鬍子裡。“沒有人會死的,”他輕聲說道,“上帝會保佑的。”
安德魯斯又凝望了一會兒查理·霍格的眼睛,他的眼睛耷拉著,沒有任何表情,就像幾乎空無一物的天空的碎片倒映在骯髒的池塘裡。眼睛後面什麼都沒有,沒有東西阻止安德魯斯的目光一直望進去。安德魯斯有一種幾乎是恐懼的感覺,他往後一縮,猛然搖了搖頭。他從桌邊站起來,倒退著離開了。查理·霍格空洞的眼睛還停留在原地,似乎沒有看到安德魯斯已經走了。安德魯斯轉過身,雙腿無力,雙手顫抖。他踉蹌匆忙地走在街上,然後拐彎上了傑克遜酒吧一側通向弗朗辛房間的樓梯。
進了房間,他仍然喘著粗氣。房間昏暗,他睜大眼睛。弗朗辛睡在床上,一隻胳膊撐起來,看著他。這個動作讓她寬鬆的灰色睡衣分開了,乳房垂向手臂,在灰色衣料的襯托下,顯得蒼白。安德魯斯立刻上了床,幾乎粗魯地脫去她的睡衣,用手迅速而貪婪地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弗朗辛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垂下眼瞼,伸手去摸安德魯斯的衣服,把他拉下來,壓在自己身上。
然後,當他躺在她身上的時候,內心的混亂平息了。他想告訴弗朗辛他和查理的見面,告訴她他見面後內心產生的恐懼。他想讓她明白,他的恐懼不是由於因為自己意識到查理·霍格眼神所流露出的茫然空洞正是他們每個人——米勒、查理·霍格、施奈德和他自己——他們每個人內心深處一直隱藏的。讓他感到恐懼的——他想告訴弗朗辛——是他們回到屠夫十字鎮的那天晚上在那所空蕩蕩的大房子裡、搖曳的燈光下麥克唐納所說的話;是那天馬蹄剛踢開施奈德的頭顱後,施奈德挺直地坐在河中央時臉上的神態;是——
弗朗辛飽滿的灰色嘴唇上掛起一絲微笑,她點著頭,手在他赤裸的胸脯上輕柔地撫摸著,安慰著。
是由於,他斷斷斷續續地說道,他說的話根本沒有表達清楚他想說的意思。是由於他內心深處——在穿越大草原的長途旅行中;在屠殺野牛的時候,野牛像龐然大物一樣顫抖著轟然倒地的一瞬間;在剝牛皮的時候野牛身上發出的熱烘烘的讓人窒息的惡臭;在暴風雪時看到的一片雪白;在暴風雪後那種無路可尋的絕境——這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