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太平府丞梁爺,因山東大盜強劫了皇槓,布政司行下火牌,催促追究。已經緝訪多時,拿得大盜林三,加了嚴刑,不肯招供贓物夥黨人等。即日傳綁升堂,吩咐監中調出大盜林三複訊。
快役將林三提出,跪在階下。梁爺道:“林三,你既做了江湖大盜,劫了皇槓,存在那裡?夥黨何人?速速招來!”林三道:“老爺呵冤枉!叫小人招什麼嚇?”梁爺怒道:“啐你狗才!前日真贓已露,還要抵賴!不夾不招。左右,取夾棍來,把林三夾起!”三收五敲,林三受刑不過,叫道:“爺爺呵!打劫皇槓果是有的,但不是小的為首。”梁爺道:“那個為首。”
林三道:“是池州青陽縣人周文玉糾合我們,同行打劫,所有銀兩俱存在伊家。被獲之時,文玉叫小的不要招他,自然替小的上下幹辦無事。如今受刑不過,只得實招。”
梁爺當堂出票,差張鳳,趙祥吩咐道:“你二人追緝,沿途不可走漏。限你三日,過限不到,重打四十大板,決不輕貸。”二人領票出去。又把林三收監。太府退堂,不提。
且講府差二人接了官察說道:“昨日耳語,聞周文玉要往山東,諒他必然往北逃走,我們往北追趕。一路上飯店、埠頭、庵堂、寺觀,逐一查訪,見有池州聲口的,便把他拿住,定有重賞。”
那日,文玉自與楊龍貴拜別之後。一路行來,早到太平府城。天色已晚,尋店安歇。次早起來洗臉,忽聽得頭上烏鴉叫不停聲。文玉道:“好奇怪,烏鴉乃不祥之鳥,怎的在我頭上亂叫?莫不是我父親家中有什麼不測呵?爹孃嚇,孩兒只為家貧,不得已遠離膝下,有日客囊充足,早計回家,奉養朝夕。咳,烏鴉嚇!你既有靈性,前來報我,若果家中有事,你可再叫一聲,向南飛去;若還前途有事,你便叫一聲,向北飛去。”
卻也奇怪,烏鴉如曉得說話一般,竟叫一聲,向北飛去。周文玉暗想:“時乖運蹇,難道前途有什麼災難?”心中甚是不安。
交過房飯錢房宿,正要出門,只見三四個人進入店中,公差打扮,把文玉上下一看,便問道:“客官有些面善,敢問貴處那裡,貴姓大名?”文玉心中暗想:“他問我何故?自古道: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便答道:“小生姓周名文玉。”差人動手就拿。文玉叫道:“你拿我何事?”張鳳道:“大膽狗才!你做江洋大盜,劫了皇槓,我奉本府太爺之命,特來拿你!”取出官票與周文玉看了。周文玉看了大驚道:“我是讀書之人,要往山東,由此經過,那裡是盜賊!天下同名同姓盡多,不要錯拿了。”趙祥道:“放你孃的屁!你既是周文玉,我不管你,你自去府堂分辯!”說罷,上了鐵鏈,拖拖扯扯,來到府堂衙門。
傳票進衙,二府即刻升堂,叫將強盜帶進。快役扯進文玉。
跪在階下。二府喝道:“你這狗才,為何不守本分,糾合黨羽,打劫皇槓?快快招來,免受刑法。贓物寄頓何處?羽黨何人?
若有半句支吾,左右取夾棍伺候。”文玉道:“爺爺呵!小人世代書香,家在池州府青陽縣,平生無公私告犯;況打劫皇槓,又無憑據,何可誣陷良民?”梁爺道:“我問你,今要往何處?”
文玉道:“小的要往山東登萊衙門,相會兄長。”梁爺道:“你兄在道署何干?”文玉道:“在署中作幕。”梁爺道:“你這狗才,明明是行劫大盜,卻哄本府。本府早已曉得,你要往山東糾合羽黨,前來打探。幸虧早知訊息,不然連本府的前程,也送在你手裡。左右,與我著實夾了!”
左右將文玉套上夾棍,三收五敲,文玉可似殺豬一般叫起來。梁爺道:“現在你的同夥、大頭林三在此為證,還要強辯?左右,帶林三上來!”禁子立刻到獄吊出林三上堂。未知審問如何,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梁司李酷訊成招 趙廷章周全友誼
捶楚加入涕淚潛,心如鐵石法如山。
何嘗借取秦明鏡,一鑑無私脫狴犴。
且說那梁二府審問周文玉,酷棍不招,令禁子立調林三上堂。二府道:“你可認得此人麼?”林三道:“爺爺呵,他就是周文玉,糾合小人打劫皇槓,小的怎麼認不得他?”又向文玉道:“大哥,你好負心也!你糾了眾賊,招我入夥,打劫皇槓。你將金銀盡行存去,害我在監中百般受苦。你道往山東糾合黨羽,前來劫監,又無音信。我受刑不過,只得供你。你可從實招成,休得怨我哩!”文玉抬頭一看道:“呀呵!我何曾認得你?何時與你同夥?幾時打劫皇槓,與你分贓?我與你從未識面,何得誣陷平民?你何狠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