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珈……我想請您保護我的女兒;我明知王妃殿下本身也被失憶症所苦,因此不應該強求您,但我實在沒有其他人選可以拜託了。」
工布王微微咳了幾下,然後以手指擦拭嘴角。
「松贊˙乾布王高深莫測、難以捉摸,我從未強出頭或表示任何一點反對的意見,我一直…都努力讓自己的存在像烈日下的火光一樣微不足道,因為我實在太懦弱了!如此軟弱的我就只有琉珈一個孩子,而且我還為自己的妻子和琉珈帶來了痛苦。」
「工布王殿下……」
「如果一切都能平安落幕就好了,可是拉塞爾殿下現在行蹤不明,再這樣下去的話,工布說不定會被追究責任,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希望您能向利吉姆殿下說情。」
「可是,光憑我的意見……」
「沒這回事。」
工布王以信心滿滿的眼神抬頭仰望翠蘭。
「只要是王妃殿下說的話,利吉姆殿下一定會聽的。」
可是……翠蘭在心中反覆思索著。
這是身為領導者、抑或是領導者之妻都不應作出的行為,當然,如果琉珈是無辜的,那麼翠蘭就可以保護她,但是若她是以工布王之女的身分被追究責任,恐怕就沒有翠蘭開口的餘地了。
「我會試著……去幫助琉珈殿下。」
翠蘭給予了模擬兩可的回答。
她認為這樣應該就足以將她的意思傳達給工布王了。
工布王慢慢地露出微笑,然後再度躺下去。
一陣長長的嘆息之後,瘦小又年邁的工布王沉沉睡去,併發出微弱的呼吸聲。
躲在起居室門簾後頭的琉珈,聽見了翠蘭與父親的對話。
她原先為了熬煮湯藥而暫時離開,沒想到端著藥回來時,翠蘭與父親正在談話。她知道不該偷聽的,可是雙腳就像被縫在地上一樣動不了。
父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心臟劇跳到幾近痛楚。
難不成,父親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嗎——
但是她並沒有閒暇來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因為在她聽到翠蘭勸父親休息之後,接下來寢室內就傳出放下皮革窗簾、關上窗戶的聲音。
琉珈慌張地想跑出起居室,但是想了一下之後,決定蹲在衣箱前面。
這樣看起來就好像她迴避了兩人的對話,一直在這裡整理衣服。
翠蘭從寢室走出來,因為注意到琉珈而停下腳步。
「琉珈殿下,您在這裡啊?」
「是的,因為看你們聊得正起勁,所以我就在這裡整理東西。」
結果翠蘭低下了眉眼,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本是想來探病,沒想到卻讓工布王殿下更累了。」
「請您別放在心上。」
琉珈努力擠出笑容。
「多虧您發現父親病發。」
「其實工布王殿下在發作前曾和庫珊大人說話,庫珊大人雖然沒有對他施暴,不過還請小心他比較好。」
「……謝謝您的忠告。」
待翠蘭離開之後,琉珈立即衝進寢室。
她的父親正在熟睡。
父親一直就是個身形瘦小的人,睡著之後又更顯渺小了。
無論是他額頭上的皺紋、肌肉下垂的臉頰,還是吐出細微氣息的乾燥紫色嘴唇,全都加深了琉珈的悲哀,而且令她憂鬱不已。
——好累……
一股深深的嘆息自體內深處升起。
自從施行了『魔術之卵』以來,她就未能安心入睡。
只要一想到被擄走的拉塞爾的安危、翠蘭喪失記憶之後的情況,還有當自己所犯的罪被揭發後會有什麼樣的審判,她就心情激動至無法入眠。
琉珈頹喪地癱坐在地毯上,然後將頭靠在床邊。
臉頰碰觸到的毛毯,既柔軟又冰冷。
這股冰冷的感覺讓她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母親從未睡在她身邊,也不允許奶媽陪伴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
你是工布王的女兒——
母親總是重覆著這句話。
琉珈是吐蕃國內特別的『王』之女兒,所以母親希望她能擁有與這個身分相襯的氣質與智慧,同時卻又總是哀嘆她的容貌醜陋;而琉珈具備魔術師資質這件事,也同樣令母親煩惱不已。
不過,是否具備魔術師的資質並非她本人能夠決定的;而且發現精靈留下的痕跡卻不加以祭拜處理,就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