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行李箱繞過那段石砌的圍牆,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的影子忽然閃入她的眼中。她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那少年是誰,甚至當她走到他身邊了,她也依舊沒有認出來。
直到那少年在她身後畏怯地說了句“沈老師,我是莫北”,她才終於如夢初醒地反應過來。她回過頭去,視線與他相交的一瞬間,一陣暈船般的噁心感忽然從她的胃裡升騰了起來,三年前那段被她生生埋葬的記憶也如同潮水一般地向她奔湧而來了。
於是,她近乎驚恐地逃走了。她拉著行李箱快步走到了公寓的偏門前,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了鑰匙,哆哆嗦嗦地開了門。那個叫莫北的少年見狀急忙上前拉她,她卻一把將他甩開向庭院裡跑去。他想要進去追她,卻被警衛攔住了。
“你是這裡的住戶嗎?”警衛用一種不甚友好的語氣詢問道。
莫北一邊努力地想要掙脫,一邊高聲地呼喊沈青的名字。
警衛於是也朝沈青喊了句:“喂,這是你的熟人嗎?”
“我不認識他!”沈青頭也不回地說。
莫北絕望地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跪倒在地上,大聲地向她哭喊了起來:“沈老師,求求你,我求求你跟我說說唐雪的事吧,我已經不知道怎麼活下去了!”
那名字由他口中說出,像一隻鐵錘猛地向她的心臟砸了過來,悶悶地疼,直叫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她走了以後,我每天都祈求她陰魂不散地回來纏著我,懲罰我,可是她一次都沒有出現在我的夢裡。我去過她的家鄉,在她家門前跪了三天,可是她的父母還是不肯跟我說一句話,他們看我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個殺人犯。”莫北的聲音幾乎是嚎啕一般的了。
“我也去找過你,找了很長時間,可是你卻像是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了一樣,於是我和她之間僅剩的那條線也斷了。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走出過家門,我將自己整整關了兩年,每天都覺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一樣。直到後來我聽說你來了香港,才讓爸媽想辦法送我去了你的學校留學。我知道你一定還在恨我,一定不想見到我,所以猶豫了半年也不敢跟你說話。可是我現在真的撐不下去了,我吃不下,睡不好,每天早上一醒來就想著怎麼去死,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漫長的像是一整年。沈老師,你看看我現在這幅樣子,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所以,我求求你告訴我一點她的事情吧。”
沈青回過身去看著那少年。他今年不過20歲而已,然而不管是那憔悴的雙眼還是那深陷的臉頰卻都讓他看起來像個遲暮的老人。她想起三年前他站在唐雪的窗下拉著小提琴明媚微笑的樣子,及那女孩嬌羞幸福的臉龐,心中愈發地痛了起來。
。
那是個週六,沈青從警察局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還不到七點,前一天晚上下了雪,那座城市仍舊在慵懶地睡著。
結束通話電話後,她失魂落魄地出了門,甚至忘記了換鞋。她搭地鐵去了警局,一路上腦中一直是空蕩蕩的,就連警察帶她走進那個房間時她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就好像一個荒唐不堪的夢。而後,那夢境如同那張白布一般地被拉扯開,露出了更加形容可怖的模樣:一張面目全非的臉毫無預兆地攫住了她的視線,她頓如屍體般僵住,無法呼吸,無法動彈,也無法聽見警察的任何問話。
“她的手機通訊錄裡的緊急聯絡人是你的名字,所以我們才叫了你來。你看看死者是唐雪嗎?”
她沒有任何反應,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那張撕裂的可怕的臉。
警察只好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她僵硬地回過頭去,機械地向警察點了點頭。
那警察又對她說了些什麼,她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後來警察就讓她離開了。
她走出警局時,初陽已經升起。白花花的日光照進她的眼睛裡,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紅色的了。樓宇是紅色的,街道是紅色的,就連雪也是紅色的。這城市血流不止。
那之後她沒有再從警察那裡聽到更多關於唐雪的事情。週末很快過去,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繼續。她也一樣。她有時會驚訝於自己這種近乎冷血的平靜,她甚至想自己的良心是不是早就壞掉了,直到某天中午她又在煙霧瀰漫的樓道里聽到了那些女人的對話:
“唉,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
“就是啊,看她平時一副清純的樣子,居然會勾引未成年的學生。”
“聽說都已經上床了,她也真是做的出來。”
“不然家長也不會直接跑來學校找她算賬啊,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