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禎在兩人身邊坐下,故意說:“真是巧了,居然碰見你們兩個一起吃午餐。”
沈青連忙說:“我們也是偶然遇見的。”
嘉文則沒有做聲。
梁小禎見二人故作生疏的樣子,不禁在心中罵了聲“虛偽”。席間,沈青和嘉文自始至終都只與梁小禎交談,彼此之間甚至沒有任何的視線接觸。梁小禎看著他們在自己面前的那些虛假表演,不禁想象起他們私下裡在一起時的樣子。她盯著嘉文那雙修長寬大的手,心裡開始想它在夜晚的時候是怎樣撫過那女人的身體,那時他們的嘴唇一定是碰在一起的,胸前也一定碰在一起,然後那醜陋的私密之處也貼合在一起。
想到這裡時,她心口忽然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硬生生地牽扯出一陣劇烈的疼痛。於是她倉皇地起身向他們告辭了。一直站在櫃檯後面痴望著她的阿甘也匆忙地追了出去。
“請等一下。”他在她身後喊道。
她有些煩躁地回過頭去,見他手中果真又拿了一張畫紙。她知道,那一定是他為她畫的素描。她心中忽然感到一股近乎屈辱的憤怒——為什麼愛慕自己的偏就是這麼個醜陋卑微的男人呢?這憤怒讓她失去了最後一點偽裝禮貌與感動的耐心,在阿甘再次開口之前冷冰冰地衝他說道:
“你總是做這種事有什麼意義嗎?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拜託你不要再糾纏我了,我是不會跟你這種人在一起的!”
阿甘臉上先是閃過一絲詫異,繼而是濃重的失落的陰影。他木然地站在那裡看著梁小禎的身影消失在圖書館的轉角,將手裡的素描揉成一團,垂著腦袋回到了咖啡廳。
。
沈青和嘉文花了一整個秋天的時間翻譯好了那本小說。將書稿交付出版社的那刻,他們心中湧動著一股莫大的幸福感。這幸福源自完成一件艱辛工作的成就感,更源於在那一瞬間如同海市蜃樓般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未來的模樣。
他們擁抱著慶祝時,安娜出現在他們房間的門口,一見他們臉上的興奮神情,便乜斜眼睛瞧著他們說:“我們的生活已經夠不幸了,每天還要看你們兩個在這裡秀恩愛,小心我明天就去神父那裡投訴你們,將你們趕出去。”
沈青笑了笑,回身倒了杯茶給她。
“唉,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幸福。”安娜雙手捧著茶碗倚在門框上說,“安東尼和他女朋友要去雪山旅行了,真的好羨慕啊,可以去雪山旅行,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雪呢。真想偷偷地跟著他們一起去。”
沈青有些遲疑地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說笑的。”安娜笑笑,端著茶碗回了自己的房間。
沈青頓了頓,回頭對嘉文說:“我們要不要也去旅行呢?”
嘉文頭也不抬地說:“別瞎想了,我們哪裡有錢?”
“那倒也是。”沈青自嘲地笑了一笑,仰身躺倒在床上。
。
十二月初,沈青回了趟上海——今年父親的公司成立已滿二十週年,父親計劃在公司裡舉辦一個慶典,堅持讓她回去參加。她一開始以為這不過是出於禮儀方面的考慮,回去之後才知父親另有打算。
接風宴上,父親開門見山地問起了她與齊揚的事,她含糊其辭地說自己與他性格不太合適。
父親倒也沒有生氣,反而平和地說:“你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我也不會逼你。那小子太圓滑了,我也不是特別喜歡他。”
沈青不禁有些訝異。
然而父親的下一句話便使她徹底明白過來他這次讓她回來的真正目的:“過幾天的慶典上,有很多年輕企業家都會來,到時候你可以藉機認識一下。”
沈青沒有做聲,默默地切起了盤子裡的羊排。
“要是看到各方面條件都差不多的,就把婚事定下來吧。你都這年齡了還不結婚,我臉上也很難看。”
沈青偏頭看了眼一整個晚上都默不作聲的弟弟,負氣說:“他不也沒結婚嗎?”
父親皺起眉頭說:“你跟他怎麼比?男人就是到了40歲也可以娶20歲的,女人過了30不就沒人要了嗎?”
沈青胃裡忽然隱隱泛起一陣噁心感,於是將手裡的刀叉扔在了盤子裡。弟弟在一旁厭惡地斜了她一眼。
她從前一直不大理解這個同胞弟弟對她的厭惡之情,後來才漸漸明白,他厭惡自己的原因大概與父親是一樣的:他們當初慷慨地收留了她,而她卻從不表達感激,也不懂得在一些場合表現得體。她就像是長在他們臉上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