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道:〃朔兒他,他……〃
〃表小姐沒看到嗎?夫人每日裡送也上學塾哩。〃燕兒笑嘻嘻道,眼目卻望著阮氏身邊那月兒,滿面的冷嘲與不屑。
月兒被她看不過,皺著眉呵斥道:〃這是哪家的規矩,竟有搶在主子面前說話的,一看便是那些上不檯面的人戶!〃說著,用挑釁的眼波掃著邵盈,誰知邵盈根本置之不理,只是低頭品茶,對眼前一切恍然未聞。
〃啊呀呀,我竟不知有這樣的大家子,主子還沒說什麼,便這麼搶三搶四的。〃燕兒絲毫不生氣,反而一邊打量著月兒頭漂亮惑人的面容,一邊望著咬著嘴唇的阮氏,眉毛一挑,怪聲怪調道:〃表小姐,家賊難防啊。〃
〃你……〃月兒被燕兒氣得渾身發抖,她在張家仗著老爺寵愛素來蠻橫慣了,如今被燕兒幾次三番搶白,上前一步便要發飆,忽見兩個婆子圍了過來,凶神惡煞地望著她,不由怯後一步,對阮氏道:〃夫人,有什麼話趕緊說,沒有的話就走吧。〃
哪有這麼跟主子說話的?
邵盈抬起頭,飛快地睃了那丫頭一眼,又看著面上陰晴不定的阮氏,暗歎一聲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跟表小姐說。〃
她自從進屋便沒有開口,如今一開口,丫頭婆子皆恭恭敬敬道了聲〃是〃,紛紛虎視眈眈地望著阮氏背後的丫頭婆子,那些人見阮氏自家主子不爭氣,也沒得出這牆頭,只得先行離開,燕兒幾個見她們走了,才紛紛離去,一時屋子裡只剩下了邵盈與阮氏兩人。
辰時的陽光帶著初夏的喧囂曬了進來,在地上映出長長的身影,交錯著命運的軌跡,相對而坐,只是默默,偶爾傳出茶蓋之間的磁碰聲,與鐲子的叮咚相應,不知誰從了誰的命……
〃你來,是為了炫耀自己嫁得比爺好?〃邵盈淡淡的聲音響起,不含嘲弄,卻帶著微微的悲憫。
阮氏猛地抬起頭,瞪著邵盈,眼淚蜿蜒而下,嘴唇急速抖動,似乎呀說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然後沒有炫耀成功,現在很難過?〃邵盈起眼望著那哭化了的妝容,慵懶地向後一靠,嘿了一聲道:〃表小姐,其實你有無數機會讓我叫你聲姐姐的,可是你……沒有做好,姐姐。〃
這聲〃姐姐〃把阮氏說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道:〃你……你胡說,你本來是就是要搶他的。〃
〃我是要搶他。〃邵盈斬釘截鐵道:〃可是我搶的光明正大,搶得順理成章,別忘了,他是你主動不要了的。〃
〃我……〃這話戳到了阮氏的心窩子,在那座位上也坐不住,軟軟地滑倒了地上,抽泣道:〃不是我……是爹孃……我也沒法子的,嗚嗚,嗚嗚……〃
〃所以說,一個人一個命。〃邵盈放緩了語氣,道:〃其實你人不錯的,可是太軟弱,當時第一次選錯了,這也罷了,後來那一次你又選錯了,所以我說又來一次。〃
阮氏聽了這話,宛如晴天霹靂,渾身一震,倒是不哭了,只愣愣地望著邵盈,兩個女人對視了許久,阮氏忽然苦笑道:〃原來你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那個意思,我提醒你了,可你還是錯了。〃邵盈似乎十分感喟,道:〃姐姐,你這輩子從的是父母的命,不是自己的命,所以這委屈就得自個兒擔著。〃說著,抬頭望了望門外那紅色的身影,徐徐道:〃你若是自個兒還這樣,恐怕得擔一輩子哩。〃
阮氏並不傻,只是性子柔弱,聽了邵盈這話,只是愣愣發怔,許久許久,忽然道了聲〃我明白了。〃便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邵盈也不勸,只俯身低頭望著她,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如玉的臉上留下瀲灩的影子,身子與地上的阮氏連在一起,形成梅花枝般的剪影,一高一低,一上一下,餘音渺渺,意味深長……
阮氏哭了許久許久,直到整個人哭麻木了,才住了口,站了起來,嘶啞著嗓子道:“我現在終於不恨你了。”
邵盈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記掛你了。”
阮氏緩緩點了點頭,眼眸裡終於不再惶然,而生出幾絲清透的堅定,“朔兒,交給你了,還有爺……”最後那個“爺”字,終於顫了兩聲,透出無限的留戀與不捨。
“你放心。”邵盈扶著案几站了起來,笑得越發風輕雲淡,道:“你應該很放心。”
“是”,阮氏重重地點了點頭,道:“盈姐,我認輸,可以後……我不會輸了。”說著,緊緊握著拳,望著窗外那身影。
邵盈怔了怔,忽然燦爛一笑,道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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