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素忙搖頭道:“不是,二姐,我只是……只是……”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輕嘆一聲道:“二姐,你這脾氣倒是改了吧。”
“我脾氣怎麼了?”邵盈聽這木呆呆的三妹,居然開始指責起她來,心裡不服,把臉上的眼淚擦了乾淨,秀眉一挑,眸光凜冽,道:“老孃就這脾氣,怎麼了?”
邵素望著邵盈那倔強的神色,瀲灩的紅唇,與紅腫的臉頰,喃喃道:“二姐,這人改變可真大,若是從前王府裡的人看到你這般,定定再也認不出這個王府二小姐了。”
邵盈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嗯”了一聲,道:“你覺得我變了?”
邵素“嗯”了一聲,側著頭道:“從前二姐是劍藏匣內,如今倒是抽出來了,全是刀光爍爍。”
邵盈聽了三妹這比喻,縱使傷心也笑了,道:“你倒是好文采。”說著說著,忽然傷感地嘆口氣,道:“落到這地步,誰又能不變?我以前拿捏著王府小姐的面子,如今放下架子,倒也活得更爽快些。”
邵素“嗯”了一聲,道:“雖然如此,但是人在屋簷下,誰能不低頭,二姐這樣聰明伶俐的人,那馮衙司……”話音未落,便被邵盈截斷道:“別說了。”
咬著嘴唇站了起來,彈了彈裙子上的灰塵,道:“也不過如此罷了,一刀兩斷,好,那就一刀兩斷。”說著,奪過邵素手裡的匕首,反覆觀瞧,見上面刻了個篆體的“馮”字,哼了一聲道:“沒文化的粗漢,哪有在這上面刻姓的!”
邵素見二姐這摸樣,不知她是放下了還是沒放下,只是這種事端不好說,眼前的難題卻火燒眉毛,若是馮子劍與邵盈斷了,那她們姐妹……
想了想馮子劍那摸樣,倒也不像個侍機報復的卑鄙小人,蕭生既然把她們託付給他,應該不會吧……
“走吧。”邵盈忽然道,環目四周,回頭之間,眼角不覺微微滲淚——她與邵素鬥嘴磨牙的時候倒也不覺得什麼,如此靜默下來,便感到在這人的房間十分侷促難受,彷彿有什麼東西逼迫著自己,忙快走了幾步出了門。
剛剛出門,心裡惴惴著不敢舉目,怕恰巧遇到那人,猶豫片刻終於抬起頭,卻見上房長廊上人蹤渺渺,“蹬蹬”走了下來,連素常人來人往的大廳也不空無一人,下午的陽光斜斜照進來,把她的身影拉的越來越長,忽然有種絕望漸漸淹沒了全身……
只是她是何等人物,打了個冷戰掐著腰,對著樓梯上的邵素喊道:“慢死了!你快點行不行?”
邵素倒不是故意的,而是邵盈走的太快,她仔細打量了一下房間,帶了二姐的東西才下了樓,見二姐那摸樣雖然笑著,卻寒津津的有些滲人,忙拉著她的手到了自己那房間,放下東西,吁了口氣道:“二姐,今晚咱們就搬回柴房吧。”
邵盈冷著臉道了聲:“好。”沉默半晌,忽然又道:“他雖然是混賬,倒也不是那下三濫,你不用擔心他怎麼報復我們,再者,若是你病沒好,也不用著急。”
“我好了。”邵素搶著道,既然馮衙司與二姐已經分開,她不想領這份人情,免得讓大家都尷尬。
邵盈點了點頭,忽然到桌子前扒拉著自己的包袱,見裡面只是些碎衣服,其他一概皆無,皺著眉道:“你居然什麼都沒帶?”
“帶什麼?”邵素莫名其妙。
“銀子啊?!”邵盈跺了跺腳,道:“我陪了他那麼多時日,好歹賺幾輛銀子,那王婆子是個財迷,若沒有銀子,又沒有人情,還不曉得她怎麼收拾我們哩。”
邵素聽了這話,臉上顯出為難之色,道:“二姐,你……不用了。”
邵盈撇了撇嘴道:“你是清高的千金大小姐,我不是。”說著,整理了一下發髻,走出門,拐了彎走進大廳,見馮子劍正上樓梯,張口便要叫住他,卻忽然膽怯起來,見那雄闊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推門而入,不由怔住了。
發了一會兒子呆,忽然轉身向回走去——若是她還是從前的邵盈,自是不在乎這點臉面的,什麼能比活著重要?說不定早早哄得馮子劍甘心從懷裡掏出銀子來,只是如今……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不知道。
邵盈慢慢踱步走回邵素的房間,那房間外便是庭院,院子裡種滿了迎春花,黃色的花朵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亮色,想起方才姐妹之間說起“變了”的話,變了,大家都變了,這人生便如這些花,經過了嚴冬總是要凋零成泥,掙扎著活下來的,總要變的。
不肯變的大姐已然駕鶴西去,剩下她們姐妹兩個苟活於這茫茫人間——她以為自己不用變